红莉
有一年初夏,在寿县古城看完博物馆,已然午餐时间,饿极,找不着一家干净小饭馆。古城墙边唯一一家像样的酒店,大约被提前预定了,正大宴宾客,服务员不肯接待我们。
晕头转向中,继续寻找果腹之所。眼界里,尽现破落低矮房屋,庭院里许多苦楝树,紫盈盈的花穗沉沉低垂,令人焦躁难安。忽然,一座清真寺。走进去,四处看看摸摸。
是正午了,喇叭里响起《古兰经》,起先是银铃般的颂诗调子,可在平原上横贯数里的悠扬。烈日高悬,四下无风。听着听着,到末了,不知怎么了,竟是那样悲凉寒冽……
何以悲凉寒冽?
许多年,忘不掉。
酷热难耐时,听德沃夏克《第九交响曲》,比吃下一桶冰淇淋更有效。有时,精神上的清凉感,比之肉体上的,更有权威性与驯服感。
热都不怕了,岂能被心浮气躁钳制?
马友友每次拉夏尔·圣桑的《天鹅》时,扑面而来的都是森林里的动物婴儿潮——小老虎、小狮子、小豹子、小斑马、小象、小鹿……到了德沃夏克《幽默曲》,没有哪对搭档比得过帕尔曼、马友友组合更适合呈现人类童年的明朗愉快;再到舒伯特《圣母颂》,是人类的晚年了,慈悲,温柔,又高贵。
每每下班前夕,为了给自己一个犒赏,打开柴可夫斯基第一钢协。只听第一乐章,迅速关掉。回家的一路,精神紧随二十余把小提琴的余韵一起昂扬着,自己成全着自己,并非浪费生命。
四十岁以后,不再借助外物将低落情绪自深潭打捞上来,我要自己去创造。
所谓创造,即,独自找到置身事外的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