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谱与玩具兵器

□周允中

小辰光，我老爸替书店老板编撰了一部名为《辞渊》的辞书。因为这缘故，他陪同老板去了一趟北京。返回上海后，给我带来了五个脸谱，用玻璃木盒装帧的《三国演义》里的人物，红脸的关云长，黑脸的张翼德，黄脸的刘备，白脸的曹操，还有白袍小将赵子龙。这种脸谱模型，是用石膏和麻布合成的，色彩非常鲜艳，神态毕显，看得我爱不释手。开心的时候，常常拿出来显示给弄堂里的小朋友欣赏，大家眼痒得不得了。

那一年，春节之前，看着我手里的脸谱，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一位读初中的大孩子，突发奇想，讲起城隍庙里，有卖各种各样的玩具兵器，其他的虬江路、大新街也有出售的，不如每人去买一样兵器，年初三早晨，各自拿出玩具兵器，来互相比较，看看谁的武器最漂亮。

这个建议获得了小朋友的一致赞成。于是大家盯牢家长要钞票，分头出发寻找自家心仪的兵器。我从城隍庙买了一把青龙偃月刀，经常握在手中，抖几下，还舞动出花样经来。好像自家就是红脸的关云长了。

年初三早晨，一声呼叫，小朋友纷纷涌出自己的家门，霎时，刀枪斧钺、钩叉棍棒，双手高举，口中唱着京戏里的锣鼓腔调，在弄堂的中心，急急风转圆场，真是威风极了。

弄堂里有一个小孩子，姓蒋，他爸是中波轮船公司某轮船的轮机长，家里条件比较好，竟然买了两柄银锤，是用八角玻璃反光镜黏合起来的，阳光下一转，晶莹发亮，看得大家眼花缭乱，纷纷称赞他的兵器位居第一，他也骄傲得忘乎所以，双手将银锤舞动乱转，不料，锤头碰着了另外一个小孩的枪尖，粘滞不牢的一块反光镜，跌落了下来，气得他哇哇乱叫乱哭，抡起银锤对准枪尖使劲一磕，这支野人头的木枪头，顿时掉落下来，这小孩一生气，也用没有枪头的木根子，乱刺乱捅，于是，大家拿起手中的兵器，一阵乱砍乱打。

转眼之间，木片乱飞，兵器折断，我的那把青龙偃月刀也刀头断落，吓得我赶快回家，用胶水黏合，再用玻璃纸粘住，生怕家长发觉。

过了一段时间，大家又和好如初。这场兵器媲美，给我的童年，留下了一段美好却又奇妙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