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属上海的夏日味道

贾赟

每年梅雨结束之后，上海的盛夏翩然而至。因为怕热，我素来不喜欢夏天，然而在上海的四季生活里，在我记忆中留下印象最多的，反而也是夏天。

夏日昼长夜短，城市很早苏醒。没有空调的时候，窗户彻夜开着，家家户户起床以后的动静声响交织成晨曲。弄堂外面，马路上自行车起伏的铃声，无轨电车开过后的风轻轻摇曳梧桐树叶带来的轻盈婆娑声逐渐响亮了起来。

听广播里的天气预报，气象台若是发布了高温报告，那这一天的日子就不会太好过，尤其是到了下午，最好还是不要出门；如果有一场雷阵雨光临或是不猛烈的台风过境，那就可以欢呼雀跃了。

三伏天里，疰夏难免，只想吃点清淡可口的，在我的印象中，西瓜、冰砖和绿豆汤是夏日必备三宝，只要有了它们，便能安然度夏。当然，不少人会有自己版本的“三宝”，比如我不太喜欢吃的冷面，一定也是许多人的心头好。那时候，只要一进街头小吃店，头顶电扇呼呼吹着，冷面小屋里头纱布盖着面条，边上一大搪瓷缸的花生酱，里头一把绑着筷子的调羹，周边排开十几个各色浇头，那便是十足的夏天味道了。

至于其他的种种，西瓜自不必说，绿豆汤加百合现在还一直吃着，只是少了一点包裹在中冰砖外的那张纸和大加仑（以前的一种冷饮，可看作超大号的冰砖）外包装盒上的那股清香味道。还有当时街头随处可见的只要一块钱一杯的碳酸饮料，现在也只有在快餐店里才能看到同款。

过去家里虽然没有空调，但消夏的去处还是多的，那些有空调的商店更容易吸引顾客，玻璃门上往往会贴上大大的“冷气开放”，但如果到了冬天还不撤下的话，那就有些尴尬，后来大家索性都改成了“空调开放”，几年不换也没关系。上海话里用“孵空调”来描述这种消暑方式，恰如其分。

书店也是聚人气的地方，过去的书店是闭架式的，后来基本都改成了开架式，那时候的图书没有现在的塑封薄膜，随手翻看很方便，一些大型书店、书城一到暑假就会吸引众多学生，一待就是半天，一度还引发过“书店是不是看书的地方”之类的大讨论。

上海的夏天还有一些特别的气息。傍晚时分，在家的孩子们会在晚饭前洗澡，香皂的味道氤氲缠绵，然后再加上痱子粉或者花露水，清凉和驱蚊的效果合二为一。父母下班回家后也不一定再起油锅炒菜，回家路上买一些熟菜、酱瓜、腐乳，再加上绿豆粥，也能成就一顿清爽可口的晚餐，何况，晚上可能还有西瓜、冰砖等着大家。

晚上并没有烧烤夜宵之类的东西，弄堂里纳凉的人倒是不少的，尤以年长者居多，摇着扇子优哉游哉，穿着也不怎么讲究，所以睡衣睡裤上街一族也很常见。如今，大家大多住进了楼房，生活习惯自然有了变化，即便下楼倒个垃圾，也不太好意思穿得太随便了。

夜间的娱乐活动避开了白天的暑气，也让爸爸妈妈有机会和孩子们一起放个暑假，很多人至今难以忘怀，总会想起灯光溜冰场、灯光球场那一排排明亮的灯。

后来，每年的夏日都会有些新花样，曾经的嘉年华、世博会，到后来的夜宵经济、新露天电影。暑气鼎盛，人的热情也到达了一年中的巅峰。和很多人一样，我也希望在今年的夏日里，我们可以尽情享受一番灿烂热烈的阳光，五彩缤纷的夏日里，也许我就会说，夏天也是我喜欢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