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贺老的“两面之交”

杨柏伟

小时候最崇拜的连环画家无疑是绘制《三国演义》《水浒》《杨家将》《岳飞传》等古装大套书的主力作者们，对于以画《山乡巨变》出名的贺友直先生并没有觉得多厉害。这也不奇怪，小鬼头嘛都欢喜闹猛，好比看京戏，一上来总是会被《三岔口》《七侠五义》之类不注重唱念的武打戏吸引，直到年龄增长，才会逐渐成为嗓子“哑壳壳”的“云遮月”余杨老生戏的痴迷者。而贺友直先生让我五体投地的是他的一系列有关老上海的作品。

十六年前初到上海人民出版社，有缘责编了一套贺老的《杂碎集——贺友直的另一条艺术轨迹》。这是由大可堂供稿承制的一部贺老艺术文献集。装帧设计大师吕敬人先生为此书做整体设计。作为一个连迷，能担任此书的责任编辑，真是三生有幸！

为了赶上当年八月上海书展举行首发签售，制作过程环环紧扣，倒也没有“脱班”。首发那天下午，我有两场签售，前一场签售中有八十七岁的蒋星煜先生出场，后一场则是八十五岁的贺老签售《杂碎集》，两场活动之间挨得比较近，我只好把送蒋公回家的重任托付给当时的同事洪煜，然后急急地赶到巨鹿路接贺老夫妇，好在贺老家离开展览中心还是近的。这是我唯一一次走进贺家。我陪着贺老和师母二位老人家步行前往书展现场，一路上，老爷子和我聊着连环画坛无法令人乐观的近况，只可惜时间太短了，老爷子谈兴正浓，活动现场已经到了，只得立即开工。当天签售异常火爆，一百多套书很快售罄，我因为忙着照应贺老，竟然都忘了自购一套签名本。

再一次见到贺老是远远地隔着一扇玻璃门，那是2015年某日下午在上海作协门前的玛赫咖啡馆与马尚龙老师、顾伟颖二位谈事，忽然发现贺老隔着店门手搭凉棚好奇地向内张望，样子非常好玩，我当即提醒二位：看，是贺老爷子。估计是老爷子午休好了出来兜马路吧！距离有点远，也就没有去和老爷子打个招呼，不想这竟然成了最后一面。

我们都觉得每天还能咪咪老酒的贺老爷子定会步入百岁老人的行列的。咳，如今想起来没有陪贺老喝一回黄酒，已成无法弥补的遗憾了。好在我和他还有“两面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