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整那些没用的

童孟侯

我很欣赏一句东北话，叫作：别整那些没用的！它表现东北人那种豁达、直截了当的脾性。

我的一个朋友住院胃部微创开刀，他告诉我邻床的那位二人转演员房某的事情：房某胃不舒服，上台吃力了，翻不了跟头，在沈阳看过医生不放心，又到上海这家著名三甲医院复查。刘医生说：开刀吧，病情不轻，不能拖了。医院很快安排手术，手术也很成功。刘医生查病房时，房某问：刘医生，我的胃病发展到什么程度啦？

这世界上最动听的话不是“我爱你”，而是“你的肿瘤是良性的”。可是，房某偏偏不是良性。这个当口，医生一般是逐步告诉病人，有个缓冲，有个心理准备，不采用突如其来。刘医生温和地说：小伙子，你的胃里的癌细胞呢，出现了比较……

房某打断说：别整那些没用的，说吧，我的胃癌咋样了！

这时候，恰恰是最需要医生来“整那些没用的”，先迂回，再靠近，最后慢慢说出实情。既然这个姓房的病人着急，刘医生也急了，说：你胃里的癌细胞已经转移了，不是局部，而是全部，所以我们把你的胃全部切除了。今后，你要多顿少吃，肠子的消化功能毕竟不能和胃比，所以要特别注意……

房某又打断刘医生的话：别整那些没用的，说吧，我还能活几年？

刘医生一愣，心想和这个病人打交道怎么老是处于劣势呢？很被动，应该是医生比较主动，病人一般都是听“医嘱”的。可是刘医生怎么敢说“一般能活两三年”呢？于是，他不为所动，坚持“整那些没用的”，耐心地说：是这样啊小伙子，要看病人的体质，也要看药物对病灶的作用，更要看你有没有耐心和病魔相伴，因人而异的……刘医生就是不明说房某能活几年。

房某叹息：刘医生，您还是整那些没用的。

别整那些没用的——就是直奔主题，就是不弯弯绕，就是不兜圈子。东北人表演的小品和二人转里，凡是不想听对方絮絮叨叨，一定会说“别整那些没用的”，敦促对方直接说，快快说。

我是很欣赏这句话的，人跟人之间不要“摆花斑”，不要“王顾左右而言他”，虽然有时候直接说出实情会伤到人，尤其是触及对方的不幸遭遇，但是我认为还是比七绕八弯好，还是比说一大堆没用的好。再说了，对方总归会知道真相的，你不说，别人会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