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4月20日 星期六
柳下风来(中国画) 夏天的回忆 别整那些没用的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坚实的“风骨” 第一好茶
第11版:夜光杯 2022-07-19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黄飞立

进入新世纪的头一两年,大学还没有扩招,学生们的黄金岁月还停留在闹市。兰州大学就临着兰州市区的主干道之一天水路,路的尽头,是兰州火车站,大概只相距一公里多点吧。天气晴好的时候,站在兰大的校门口,可以清晰地看到站前广场耸立的铜奔马和候车楼顶书法家张邦彦先生古拙的“兰州”二字。

空间上的近乎零阻隔,便使得每年寒暑两季的聚散,变得稀松而家常,毕竟“抬腿就走”“下车即到”,在二十余年后仿佛离我们越来越远了。而这种地缘和心理上的优势,在聚散的重头戏——每年六七月的“毕业季”,被放大成一种独一无二的体验。

毕业的气氛从年后返校就能明显感觉到了,并且随着气温和物候的变化而不断酝酿,变得愈加浓烈起来。同学们的去向一个个明朗,毕业酒不知喝了多少回,衷肠也一遍遍地倾诉,这些,都是“毕业”的题中应有之义吧。等真正到了最后这几天,我们的世界,仿佛就浓缩在了学校到火车站这短短的一公里间。

那时,对于几乎所有人来说,伴随着滚滚钢铁洪流各赴前程,是跨迈学校—社会界域的唯一路径。那几天,我们就奔忙于学校和车站之间,每一位同学启程的时刻,都被清楚地标记出来。先走一步的,被后行者簇拥着,行李被同学们分持着,浩浩荡荡向火车站开拔。坐不到车也无妨,大家分外珍惜这相聚的最后时刻,一路欢聊到车站。那时还有站台票卖,但在这几天,车站也贴心地关闭了站台票售卖口,只要是送行的,畅通无阻到站台。

而这时的各个站台,仿佛都被毕业季的同学们占据,看不到其他旅客了——十几条、几十条欢送的队伍汇聚在一起,再大的车站,怕也容纳不下这么多的热情。车上喧闹,站台上更是满溢着一张张稚嫩、焦急、期盼、强毅的脸庞,歌吹震地,沸反盈天。如果有不识趣的站务员或列车员企图阻挡一下相送上车同学的热情,便会被其他同学群声喝止——在这种时刻,怎么能做出这么“有悖天理”的事来!呜咽声还是点滴出现了,并迅速传播开去,最终汇聚成一片,并且随着开车铃声的响起而到达高峰。无数只手伸出来了,挥动起来了,无数只脚也移动起来了,正如这个季节成熟的麦浪,涌动翻滚。

抽泣声随着这趟列车的离去被延伸到了站外,与下一波进站的同学相遇,大家穿梭往复,共同完成一个神圣的仪式。漫步回校,喘息未定,又在询问下一班离去的列车。在蝉鸣声中,送行的同学越来越少,宿舍里也慢慢地有了回音。前程就在此地的同学,就像守道者一样,送走最后一位同学,护持大家四年的馨香。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今日道虽长,却已不再阻,但记忆中的“生别离”,却总是在这个特殊的季节被一次次唤醒。

明刊《带着特殊的联结开始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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