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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欢章
出身于复旦的吴正裕,曾是我的学生,后来他在中央文献研究室担任第一编研部主任,从事毛泽东研究,并且参与了《毛泽东诗词集》的编选出版工作。1994年中国毛泽东诗词研究会成立,他担任副会长,我也担任常务理事,这样一来,每逢开年会和理事会,我们能相聚在一起,见面的机会就多了起来。
正裕浓眉大眼,一副敦厚的样子,操着一口乡土味颇浓的宜兴普通话。我虽是他的老师,但我俩同岁,因此我就把他当朋友,但他仍然执意对我持师之礼,我叫他喊我“老吴”,他依旧称我“吴老师”。不但称呼如此,在行动上,他也处处尊重我,处处照顾我。
乘开会之机,近年来正裕陪我游览了许多文化胜地。他陪我到韶山拜谒毛泽东故居,也陪我上井冈山眺望黄洋界风云和茨坪灯火;他陪我走进贺兰山浏览万古岩画,也陪我去山西石楼瞻仰留村货栈这一毛泽东《沁园春·雪》的诞生地。山山水水,留下我们亲密的足迹,也见证了我们不变的友情。
毛诗会活动以北京居多,每次会前会后,正裕总会陪我逛逛我喜欢的地方。我俩去琉璃厂翻书和观画,我俩去游大栅栏,吃老北京炸酱面,并到老舍茶馆品茗,最难忘的是一次逛什刹海附近的胡同群。那是一个富有诗意的春日下午,正是小巷斜阳的温馨时分。我和正裕慢慢踱进一连串的胡同,看着那灰瓦青墙的院舍和形态各异的门楼,我们仿佛走进老北京的深处。我随口问起正裕来北京多少年了,他叹了口气说,从1962年毕业分配到北京工作也有几十年了。不过风云多变,调来调去,直到近几年才算安定下来。他停了一会儿又说,本想沉下心来为祖国做一点有益的文化工作,却耽误了许多岁月,“白了少年头,空悲切”。我心有同感,感慨一番后说:“如今总算好了,得加倍工作,把时间补回来。”正说着,忽从远处传来一声悠长的吆喝:“切糕了,卖黄米面切糕了!”原来是一个推着自行车的小贩在叫卖。胡同静悄悄,只有这吆喝声在空中回荡。这在我儿时常常听到的叫卖声,一时间把我带回遥远的年代。
叫卖声渐渐远去,胡同又回归了宁静。我们边看边走,正裕指着那些房舍说,这里住户都是老北京,有的已是几代人了,一百多年来,他们经历了无数的风吹雨打,承受了数不尽的苦难,每扇门里都有一本悲欢离合史。正裕说到这里,心情有点激动,他望着我的眼睛强调地说:“这里每个小院里都跳动着一颗平民心啊!老百姓只求生活安定,社会和谐,国家富强,能够平平稳稳、快快乐乐地过日子。”我连连点头称是。正在这时,忽然旁边一扇门打开了,传来一阵清脆的鸟鸣。我俩过去一看,悬在空中笼子里的黄雀在欢乐地鸣叫,一个老爷子拿着水壶在给墙角的几丛鲜花浇水,小院内绿树满荫,紫藤架上灿若云霞,老爷子笑着邀我们进内坐坐,我俩连忙道谢,顺口讲了一句:“老爷子好福气呀!”他连忙笑着说:“托福,托福!”我们向他告别后继续走下去,忽从身旁飞过几辆三轮车,原来都是来逛北京胡同的老外,他们看到我俩,都高喊:“很好,太棒了!”正裕听着他们的笑声,说了句:“他们为着寻梦而来”,“寻旧梦,也寻新梦!”我补充了一句。说着,说着,我俩已走到胡同口。正裕拍拍我的肩:“吴老师,现在我们去九门提督。”我愣了愣,他连忙解释说:“这不是衙门,是什刹海一个北京风味小吃广场。”“走,我最爱喝杏仁茶和吃驴打滚啦!”我俩都笑了起来。
临去秋波,我和正裕又深情凝视了一会儿那逶迤漫长伸向历史深处的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