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7月02日 星期二
挥手之间(摄影) 沪语报站要规范 文县印象 发小的电话 炒米花 刺猬不变
第15版:夜光杯 2022-08-18

发小的电话

贾赟

又是一个高温红色预警高挂的午后,突然接到发小丁丁的电话,他跟我说:74和75号楼拆了,言语中,酸了鼻子。我心里一沉,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那是离上海2000多公里的黔北高原,曾经是“大三线”的一个生产基地,在遵义市绥阳县的深山里。我们的父母供职于同一个单位,无论是大人们的工作,还是孩子们的学习,甚至是日常的一应生活起居,都在一个相对固定的范围里。这种单位配套齐全,学校、幼儿园、商店、饭店、医院、派出所、银行、邮局、招待所、澡堂、影剧院等等,应有尽有,俨然是一个独立的小社会。

我和丁丁是那个年代特殊的一群人,社会上管我们叫“厂子弟”,也正是有了这样的生活和成长环境,我们这些厂子弟才有机会从出生开始就彼此相识、相交,一直到30多年后的今天,依旧保持着热络的联系,能够看到彼此内心最隐秘的世界。那时候,单位给年轻夫妻分房,基本是以孩子出生的顺序来进行。我和丁丁这一届孩子大都住在家属区的74、75号楼,所以那里印刻着我们最多的回忆,写就了我们的童年。我六岁那年回到上海念书,是最早和发小们分开的,他们大多到了初中以后才陆续离开那里。十多年前,工厂搬迁,所有的建筑和设施都留给了当地使用,有些给农民居住,有些改成了学校宿舍。搬迁之前,我独自前去,故地重游,几年后,大家又结伴回去过一次,一切如旧。

去年,要为父亲办些事,我再一次特地去那里看了看。厂区周围的更新速度实在太快,我完全认不清周边的道路了,原本狭窄曲折的小道都变成了宽阔的柏油路,农田早已被拔地而起的高楼替代,至于我们小时候夏天去玩耍的洋川河,自始至终我都没有找到。

丁丁在电话里说,这几天一直梦见大家,一大早突然想回去看看。驱车两个多小时到了那里,发现我们曾经的家已被夷为平地,不由得诸多感慨。丁丁走了不少地方,拍照发给我看,虽说周边道路完全变了模样,但一进到生活区和厂区里面,岁月仿佛凝滞住了一般,三十多年来竟无一丝改变,照片里除了几台汽车,和记忆中的景象没半分差别。

丁丁小时候搬过一次家,所幸他的第二个家还没拆,仍有人居住。他在家门口看到以前自己写下的名字,恍如隔世,只可惜现在的主人没在家,不能进去看看。丁丁坐在楼梯口,给我拍了一段视频,说他想吹一吹风,听听蝉鸣,坐一坐再走。

过往的记忆里,也是在那些夏天,我不远千里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去度暑假,也是像丁丁现在这样,成天看着蓝天白云,和小伙伴们一起去洋川河捞鱼,去县城赶场吃冰粉,吹着山谷里的风、听着知了的鸣叫……而此时的我,在上海高温日里,闭上眼睛,仍然闻得到黔北高原独特的夏天气味。

父母所在的单位建造于上世纪六十年代,至今已经过去了半个多世纪,当年意气风发的他们早已头发花白,就连我们这些厂子弟,也先后走进了不惑之年。丁丁说,和现在的周遭相比,旧时的房子确实显得格格不入。也许以后,我们不会再有太多的机会看到那些定格了的景象,不过我相信,就算过去了再多的年月,只要踏上那片土地,或者看一眼丁丁今天拍下的照片,我和我的发小们依旧能够马上回到黔北、回到童年,回到那些只属于我们厂子弟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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