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22日 星期五
能画擅写的吴冠中、黄永玉、东山魁夷
第15版:国家艺术杂志 2022-08-20

能画擅写的吴冠中、黄永玉、东山魁夷

吴冠中作品

《黄永玉大画水浒》黄永玉

黄永玉作品

东山魁夷作品

《东山魁夷散文集》东山魁夷

《吴冠中文集》吴冠中

◆张立行

8月29日是吴冠中先生103岁诞辰。念及这位艺术大师,以笔作画,为画苑大家;以笔作文,又为文坛名士,曾在夜光杯撰文作图,开设“美丑缘”“吴冠中画作诞生记”专栏。画家能文,作家能画,并不鲜见,文画皆能而又精者,则少之又少。今日本版,选取了三位文画大家的故事,以飨读者。

画家以图像引人,作家用文字说话,两者表达方式迥异。在诸多当代中外画家中,吴冠中、黄永玉、东山魁夷不仅是美术圈难得的大家,他们的文章放诸文坛也属一流,“左手画画,右手文章”,两手都“硬”。他们的奇思妙想、生命体验、世事洞察、艺术见解、真情实性既体现在他们独特的画作中,也洋溢在他们不凡的文字间。文心画境,相得益彰。

寄寓画中难容的情思

吴冠中毕生探索欧洲现代主义与中国传统绘画的相关性,穿梭于油画和水墨之间,追求中西融合的艺术新风。绘画与文学,于吴冠中而言,是一面两体,缺一不可。吴冠中本人也曾说过,他从理工科转入美术,“究其原因,是当年爱好文学的感情没有获得满足”,后来,“一味攀登美术之峰巅,欲穷千里目,路漫漫,似乎总有人相伴,她是文学”。

吴冠中为人严谨,不管是画画还是写作,都如苦行僧般一丝不苟。他的油画作品大多署有“荼”的签名,那既是他的别名,也寄寓了他的人生态度。他最喜欢的作家是鲁迅,曾放言“一百个齐白石也抵不上一个鲁迅的作用”。此言虽有些偏颇,但也从一个角度反映了吴冠中对于鲁迅作品思想性的推崇。自然,在吴冠中林林总总发表的文章、出版的文集中,那些对社会和艺术深入思考的评论随笔也就最为他所看重。这些评论随笔视野开阔、观点犀利,敢言人之未言。如他的文章引发了关于美协的定位讨论;多次撰文介绍曾备受冷落的中国现代抽象画先驱吴大羽,称吴大羽是“被遗忘、被发现的星”;在评论中直言“笔墨等于零”,掀起了美术界热烈的“争议”……吴冠中的文字富于音乐的节奏感,论述善于结合自身丰富的艺术实践,不掉书袋,不以谁也看不懂的新名词唬人,深入浅出而又令人信服。

无情未必真豪杰。吴冠中在漫长的艺术生涯中对江南故土倾注了最多最深的情感。他说:“我一辈子断断续续总在画江南。”白墙,黛瓦,绿柳,石桥……他画遍江南故土的自然之美,人情之魅。他自诩平生最突出、最具代表性的画作就是描绘江南的水墨《双燕》。而在文学创作上,江南故土更是他散文作品中的“绝对主角”。他的散文《桥之美》已然成为新时期散文经典之作;他的散文自传《我负丹青》,写尽了他对江南故土的魂牵梦绕。

上世纪90年代末,我们单位为吴冠中复制了他的油画作品《咖啡馆》,我问他:“你更喜欢画画还是写作?哪个对你来说更顺当些?”吴冠中表示,画画、写作对于他来说同等重要,都需要全身心投入,彼此是不可分割的。不过,“我毕竟是职业画家,画画可能更顺手一些。但与写作相比,画画和展览还是比较小众的事。”他开玩笑补充道,“我办一个展览,可能至多几千人看,而我在你们报纸上发表一篇文章,上至高级领导下到普通市民,可能有几十万读者”。这正像他在自己的一部文集的序言中所言:“我在画之余写文,倒在文中寄寓了画中所难容的情思。我想会有知己或知音在我的文与画中探寻到隐秘的途径,看两岸景色,其实是一番风光。”

也是精妙的文学奇书

有一年黄永玉到上海,我去采访他,他多年朋友、老报人谢蔚明来看他。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幅国画送给谢蔚明。谢蔚明对黄永玉连连摆手说:“怎么好意思,前阵子你刚送过我画。”黄永玉拿起他的招牌大烟斗猛吸一口后调侃道:“过去给你的画,如有人要,你赶紧卖掉,反正我可以不断给你画。我现在的画还是有点行情的。”熟悉黄永玉的朋友告诉我,黄永玉古道热肠,为人仗义,有侠气,念旧情。特别是对于一些在经济上不是太宽裕的老友故旧,他常常以送画的方式予以力所能及的帮助。

想起黄永玉当年赠画的场面,我的眼前就会浮现起他在《黄永玉大画水浒》中刻画的众多形神毕肖的梁山好汉。我一直以为,《黄永玉大画水浒》是他绘画作品中极为出色、被低估的一部代表作,展现了他的真性情。

黄永玉15岁就开始浪迹天涯,人情世故练达,对《水浒传》中梁山好汉的人生困境尤为感同身受。《黄永玉大画水浒》以独特的水墨画形式呈现了142个水浒人物。这部作品创作于上世纪80年代,但早在上世纪60年代,黄永玉就开始打腹稿,原拟采用木刻,最后以水墨形式完成。后来,他又在紫砂壶上绘制了这140多位水浒人物,并在中国美术馆展出。黄永玉自称“不遵循旧例”,不想简单图解梁山好汉,略带夸张戏谑的笔触更多地注入了他少小离家、出走江湖几十年的人生感悟和生存智慧。黄永玉为每幅画都配写了一段文字,虽寥寥百字,但短小精悍,其妙无比。或臧否人物,或点评故事,或由《水浒传》生发开去。绘画与文学合二为一,给观者以喜出望外的思想和审美的双重感受。

黄永玉无师自通,自学成才,才情过人,是艺坛少见的鬼才,多面手。一生头衔荣誉繁多,但他视若无物,自称是“湘西老刁民”,率真随性。不过,绘画和文学,始终与他生命的每个阶段相伴,不可须臾分离。上世纪80年代初,我读到黄永玉纪念他表叔沈从文的长篇回忆散文《太阳下的风景》,觉得那真是中国当代散文中的神品。作品中那挥之不去的乡愁和不屈的生命力感动了无数的读者。

将生命融合在自然中

我知道东山魁夷的大名,也是先读了他的散文。在日本,东山魁夷的文名和画名一样大,据说与同时代的大文豪川端康成并称散文创作的“双璧”。上世纪80年代末,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了《东山魁夷散文集》,这也是中国翻译出版的第一本东山魁夷的散文作品集。因为从小身体羸弱,东山魁夷对于大自然极其敏感,常感慨万物的无常易逝,他的散文时时弥漫着日本美学所谓的“物哀之美”,透着淡淡的伤感。但东山魁夷本质上是一个无比热爱生活的入世的艺术家,他也乐观地在文章中表示:“在自然风景之中,我感知到作为天地根源的生命的跃动。”围绕着大自然,旅行、绘画、写散文,构成了他一生的三大要素。正如翻译家陈德文所说,东山魁夷的散文“是他的艺术探索过程的心灵的实录”;他的绘画“是他人生旅途的真情写照”。

我曾有机会专门到日本香川县立东山魁夷濑户内美术馆去看东山魁夷中后期的作品,美术馆面向东山魁夷生前画过无数次的濑户内海风光,美不胜收。大海、山峦、宵樱、残照、秋翳……东山魁夷晚年的风景画已臻化境,将自己的生命完全融合在自然中。东山魁夷的作品在上海最重要的一次亮相当属2019年年底上海博物馆推出的“唐招提寺鉴真文物与东山魁夷隔扇画展”,轰动一时。东山魁夷63岁开始为奈良的唐招提寺御影堂创作了《涛声》《山云》《黄山晓云》《扬州熏风》《桂林月宵》等68面巨幅隔扇画,历时10年,以缅怀东渡日本的鉴真和尚。为此次创作,东山魁夷曾三次访问中国写生,中国之行既对于他晚年创作变化起到了相当的推动作用,也留下了中日文化交流的一段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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