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言
读书应当“有所为”还是“无所为”?这简直是个可以用作大学生辩论赛论题的好问题。
我曾经是个“无所为”的读书人。从小我就爱读“闲书”。在我生长的那个以出学霸而闻名的城市里,这其实并不是一个受家长和老师欢迎的行为。因此在高三那一年,我的老父亲下定决心对我实施彻底的“禁书”政策。十余年间我积累的各种“闲书”被藏到了一个后来他自己也找不到的地方。我苦于无书可读,只好在做各种卷子之余细读语文课本,从“秋天到了,一群大雁往南飞”读到“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语文课本读腻了,就再去读那些辅导材料里用来作阅读材料的文章。有一天,我读到了朱光潜先生的《谈美》的片段,里面提到了黑格尔的一句话:判断绘画的标准乃是“包孕过去,启迪未来”。初读不过尔尔,谁料我上了高考考场却发现,不知道是哪位专家出的好主意,那年的作文题出了两篇漫画,让考生比较,然后以《我更喜欢×××》为题作文。我灵光乍现想起了黑格尔的这句话,顿觉文思畅通,挥毫千言立就。
这篇文章令我出乎意料地得到了一个极高的作文分数,甚至使我的总分踏进了北大的分数线——只可惜我们那个时候是考前填志愿,因此我后来进了另一所建筑与北大南北呼应,异地而同构的学校。
进了这所学校的中文系,我自然还是秉持着一贯的“无所为”的读书态度。我们学校有个规定,各系学生大三下学期轮流有一周的时间不上课,分配到学校各个部门参与劳动,名曰“劳动周”。我设法让自己分配在了中文系的资料室。每天早上去中文系山下的小卖部称半斤饼干,打上一壶开水,到资料室大约花半个小时的时间打扫一下卫生,然后就坐下来一边吃着饼干一边看锁在书柜深处的历朝禁毁小说。书读得虽然很爽,但我所在的是一个默认应当“皓首穷经”“青灯苦读”的专业,所以我的老师和同学们当中就颇有人以我这种读书态度为不取。我的一位后来考上了本专业研究生的同学,为了毕业论文和考研,甚至除了几本课本外,大学四年只精研了一本《庄子》。
我后来去了另一所学校另一个专业读了硕士。那也是一个非常有“读书”传统的学校和专业。但经历了各种人事沉浮的我仿佛不再那么纯粹的“无所为”而读书了。拿到一本书总要翻一翻再想一想,为什么要读,没什么大用的话草草翻过也就算了。
然而,有时深夜难眠不知所措的时候,我还是会摸出一本“闲书”来读,以使神经得以放松,渐渐感受到睡神的召唤。不过,以我的经验,睡前的“闲书”不宜读小说,小说情节跌宕起伏,只会让人欲罢不能。睡前最好读散文,尤其是柳宗元的散文,一篇读罢,可以一夜安眠。
说了半天,其实读书应该“有所为”还是“无所为”不过是个“无所谓”的问题。与其纠结于此,还不如抓紧时间去多读几本书。一本书“闲”与“不闲”,不读何以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