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通用“先勿先”

文/叶世荪

“先勿先”在上海话中解释为首先，意思是：别的什么也不说、撇开其他不谈而必须最先顾及的事项；譬如：“考试面试先勿先自家心态要摆正”“疫情期间收到快递先勿先喷药消杀一番”。有时也有不十分强调时间概念先后，表示：仅就此项而言。

这个“先勿先”是上海方言熟语应该没有异议，《上海方言词典》《上海话大词典》等权威工具书中都赫然在列。但在四川、贵州等地，也都有“先不（勿）先”的说法，意思大同小异；在四川方言里表示“首先”，在贵州安顺等地方言里表示“从前、早先时候”。最让我惊讶的是，该词居然也属于北京方言！微信求证北京的朋友，得到例句：“咱先不说豆汁那味道，就熬豆汁那功夫都是祖传的先不先”。《北京话大辞典》对该词的注解是：“首要的条件”；辞典中还引用了一段大量儿化音的京腔小说做例句：“这事是你抻的头儿，分赃时你先不先说什么手机物归原主儿，没你的事儿了，什么玩意儿呀你？”这个被《汉语大词典》列为方言的词语，俨然可以畅行京沪、通兑南北！

说怪不怪，各地方言说到底都是对中华民族共同文化根脉的传承，而古代汉语则是这个根脉的重要组成部分。元明时期，由于各种因素的作用，出现了文献记录使用大白话和文人用词俗语化的潮流；明朝初期朱元璋的许多军令政令，就是以大白话形式颁布的。举两个《戒庵老人漫笔》中记录的例子，明太祖军中亲笔御札：“你则是牢固守城，不妨可战即战，不可战等大军来与他厮杀”；关于设立户籍的圣旨：“如今天下太平了也，只是户口不明白哩”。堂堂圣旨尚且如此，民间小说大量使用市井熟语和大白话实属必然；“先不（勿）先”一词也是此时开始出现在文字记载中的。譬如《金瓶梅》第二十六回：“老婆见了他，站起来是？不站起来是？先不先，这个就不雅相”；第三十四回：“不该小的说，还是爹惯了他，爹先不先和他在书房里干的龌龊营生”；明代传奇剧本《双烈记》第一出：“抓打掐骂，动不动拈酸；行走坐卧，先不先吃醋”。清代《红楼梦》里也有这个“先不先”，第六回刘姥姥打算去荣国府讨些施舍，刘氏担心道：“先不先他们那些门上的人也未必肯去通信。”

这个流传甚广、全国各地都有使用的词语仅仅作为方言而未被收入标准用语肯定有其道理，但是“先不（勿）先”它一直活跃在人们口中，就是其拥有旺盛生命力的有力佐证，语言使用者的选择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