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4月20日 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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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版:星期天夜光杯/夜光杯 2022-11-20

调房轶事

陈建兴

调(换)房子,这样的事现在几乎闻所未闻,可在上世纪70年代,却是普通上海人改善居住条件的有限选择。

那时,马路上时常会看到手拎糨糊桶的人在电线杆上张贴调房启事。这些启事大都写明自家房屋的情况,希望调换的房子的要求,并留下联系方式。

我家前弄堂的邻居老汪在秀水路一家木器厂上班,家里孩子大了,要将居住的大房子,换成两处小房子,当时叫“一调二”。他知道我在弄堂里出黑板报,字写得端正,便去曹家渡战斗文具店买来几张蓝印誊写纸,让我帮忙写调房启事。我也不清楚怎么写,就去马路上看了许多别人贴的启事,回来再着手写。先打草稿,问清他家房子的面积、朝向、房屋性质和对人家的要求、联系地址等,再写定正稿,最后才正式誊写。我用仿宋体一笔一画地写,底下垫着三张蓝印誊写纸。但第一第二张还算清晰,第三张就有点模糊了,而且这样手工誊写的速度太慢了,我便又去单位里借来了钢板、铁笔和蜡纸,改用刻的,一下子刻了100多份。大功告成,我把启事送到老汪家,他高兴极了,请我到华阳路口的华五饮食店吃了一碗阳春面。接下来我帮忙帮到底,再帮他去电线杆上贴启事。他推出那辆“老坦克”,我拎着盛满糨糊的铁皮罐,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每条马路的每一根电线杆都贴上了。看到人家调房启事上有符合老汪心意的房源,他也会让我摘抄下来。启事也确实蛮多的,“一调一”“一调二”“二调一”,什么都有。

半个多月后,有人约老汪面谈了。老汪喜出望外,不抽烟的他也买了一包“万宝路”塞在上衣口袋。他叫上我,我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一起来到长寿路上的燎原电影院门口。见到来人,老汪赶紧递上烟,急切地问起人家房子的情况,还将自家房子的草图给人家看。谁想那人看了他的草图兴趣不大,没过几分钟就找借口走了,老汪很是失望,悻悻而归。

过了几天,我又陪他去了一家公园办的调房会。这里人头攒动,场面壮观,不少人将调房信息写在纸上,放在地上,互相寻找合适的调房对象。老汪把自己的调房启事贴在硬纸板上,双手举过头顶。放眼望去,人群里不少人都是这样举着牌子的。调房的理由也是各种各样的:家住中山公园附近的要调到杨树浦去上班,住在大柏树的却要调到曹家渡来上班,那些年的公交车又挤又慢,有的人花费在上下班的时间就要二三个小时,无奈,只能跑到这里来碰碰“额角头”;有的想把房子调到离父母近一点的地方,好让父母帮着带小囡;也有与邻居多年失和的,房子调开,眼不见为净。我俩站了几乎大半天,也有人来聊来摘抄启事上的内容,就是没有人约看房子。回家的路上,站累了的老汪坐在后座上,换我来骑车,他感慨地说:“啊呀,调到一间自己满意点的房子,比娶一个漂亮的老婆还难!”

回家我继续帮老汪刻蜡纸,印启事,夜晚一根根电线杆贴上去。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不断有人打公用电话给老汪了,想约时间来看房。老汪怕阴雨天上门看房,光线阴暗影响调房,往往特意选择阳光灿烂的日子。事先,他还与左邻右舍打招呼,不要在看房人面前“触壁脚”。这样,几十次的折腾之后,老汪终于与武宁路上一个调房户“对上眼”了,调到了双方都较满意的房子。我依稀记得,还陪老汪去房管所取回了一张表格,登记后就算是办完了手续。搬家那天,我也去帮忙。在“新家”,老汪一家人喜不自禁。老汪先是烧了一壶滚滚开的开水,说是要“财源滚滚”;然后又将水龙头开成一条线,说是“细水长流”;还买了“高升”炮仗,在弄堂里“乒乒乓乓”放着。不少与老汪熟悉的调房人也赶来道喜,老汪拍着我的肩膀说:“这个小伙子帮了我大忙了!”我也嘻嘻笑着,为他感到由衷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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