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理”的道理

◆林明杰

由上海视觉艺术学院和刘海粟美术馆为艺术家张雷平、何曦举办的双个展，一时成为上海的艺术热点。不过，也有质疑的声音：把这两位凑一块太奇怪了，不合理啊！

艺术虽貌似不太讲逻辑，但展览的策划总需要有内在逻辑。譬如，协会举办的大型美展，要么是协会成员整体艺术实力的体现，要么是协会组织的评委会对应征作品的遴选，要么是围绕某个主题进行的创作。一些在美术馆和画廊的小型联展，大多是同一时代或者同一艺术潮流的艺术家组合，甚至也有以性别为划分逻辑的，尤其是女性艺术家联展。“合理”的画展有其存在的合理性，“不合理”的画展却也有其特别的意义。

张雷平、何曦，一女、一男，两个时代的艺术家，艺术风格和艺术理念几乎相反。张雷平笔墨雄健豪放，有“开张天岸马”之势；何曦则细腻静默，营造着“秋风萧瑟，洪波涌起”的悲怆之色。可谓一阴一阳，一放一收。他俩太不同了，确实“不合理”。

但“不合理”，却符合艺术发展规律。突破常规的“理”，突破习惯性思维，不断拓展视野和情怀，正是艺术在人类文明史中最突出的贡献。

“海上水墨双人展”系列的特点或许正在于“不合理”。非但张雷平、何曦组合“不合理”，之前的杨正新、王劼音组合也“不合理”。

这种“不合理”确实给一些艺术爱好者带来了理解的困惑。这几位画家都有各自的“粉丝”。有些“粉丝”偏爱自己的画家，但无法接受二人组合中的另一位画家。有意思的是，这几位画家相互之间却很欣赏，尽管他们截然相反。

当策展人把组合的想法告诉王劼音时，王劼音欣然道：“杨正新是当今水墨艺术中为数不多完全用传统元素进行创新探索的画家，很有意思的！”而杨正新对王劼音这位上海美术界的“另类”，也盛赞“画得好”“有想法”。

王劼音不是“正统”意义上的油画家，他版画出身，但后来以独特风格的油画著称。他的油画不仅带着版画的印迹，更有着中国水墨画的处理方法和意蕴。他把这些不合理的组合在一起，独树一帜。后来他探索水墨画时又融入了许多其他的元素和自己的异想天开。

同样，画风迥异的张雷平和何曦也相互欣赏。他们欣赏对方，正是欣赏对方的与众不同，包括与自己不同。真正的艺术家就是探索者，和在科学实验室里的科学家、发明家一样，在探索前人和其他人没有走过的路。

两个截然不同的“不合理”组合会带来什么，一言难尽，至少它会激起艺术家的创作欲望。有媒体将此称为“打擂台”，虽然策展人石墨并不公开承认，但我可以说，他就是故意的。

有意思的是，张雷平和何曦在为展览创作作品时，刻意不去看对方的创作作品，因为怕干扰了自己的个性化。更有意思的是，等到布展时，他俩相互看到了对方的全部新作，居然张雷平画的是海礁，何曦画的是海浪！

张雷平戏言：何曦的海浪欺负我的礁石，但在海浪每天的冲击下，我的礁石虽然被磨圆了棱角，却变得更坚强。

这“戏言”无意中道出了“不合理”组合的道理。

对貌似“不合理”的艺术同行的理解、欣赏、包容乃至携手同行，岂不正是海派艺术海纳百川的胸怀？

而作为艺术的欣赏者，我们也不妨放开自己的胸怀，多换几种视角去试着了解和理解一些“不合理”的艺术家和作品。对爱情要专一，对艺术么，何不多多益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