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05日 星期四
掬水可以捧月 红山(油画) 恼人的粮票 瓯海的一人一桥 小寒,梅花先趁小寒开 繁花零落的骑楼
第9版:夜光杯 2023-01-05

恼人的粮票

覃天

家乡位于黄浦江东岸,60年前就已是全国闻名的粮棉基地,尤其盛产优质大米。对于只能换籼米吃的粮票,祖辈父辈是从来瞧不上眼的,但在我的生活经历中,却被花花绿绿的粮票捉弄多次,着实可恼。

我在小学四年级暑假,获得一次参加杭州夏令营的机会。学校大队部辅导员转述教育局通知,让我要带上够用一天的粮票。打小我没见过家里有什么粮票,也不知道在外吃饭要用粮票。临行前的那天一早,父亲不知从何处借来几张皱巴巴的上海粮票,我塞进口袋就急着出门。在杭州夏令营的第三周,我都几乎忘记了旧粮票的事儿,突然有一天早上让我们独自外出走访两个点,每人发二角钱作为午餐和交通补贴,傍晚回来记录或口述自己的所见所闻。

那天是高温日,挤公交走路都颇费体力,正午我想买点食物时,发现粮票知识的匮乏成为我当日活动最大的短板。因为杭州所有能卖食品的地方,都拒收上海粮票,事后得知夏令营其他小伙伴都备足了全国粮票,我都没想到提前向他们挪借。兵马已动粮草全无,大半天里我仅有的碳水摄入,就是两根棒冰上的赤豆。好不容易完成任务挤上公交回宿营地时,我缺氧的头颅只能在周围大人臀围的空隙中寻觅透气的机会,下车时衣衫湿透,口袋里的上海粮票竟已烂成渣,显然比我先行晕厥。

让我犯晕的还不只旧版粮票,新版粮票对我的伤害更大。上高中后只能住校吃食堂,第一次是学校先发给我们10公斤饭票,让班主任向学生收取等值粮票。这次搞定粮票的大事,我早就交付给母亲。当年秋收后,母亲在镇上展销会上碰上一个路道粗、派头大的市区女老板,在给大家炫耀其手上1990年最新版的上海粮票,100公斤新粮票只要100斤新大米来换。当时,老家镇上居民一年最多剩个一两斤上海粮票,能有这么个愿出公允价的大户,简直喜从天降!来不及告诉家人,母亲当即回家拉了100斤新大米。第一次交粮票时,同学们交的都是旧版粮票,我在新粮票背后还写上自己大名。估计我的名字很快让分管后勤的副校长知晓了,因为全校只有我明目张胆上交了假粮票,班会上班主任讲述此事的情景,让许多同学记忆犹新。

为了搜集正版粮票,母亲将功补过,经常拿一些大米去和镇上居民换一些零星的粮票。为了提升学校米饭的品质,后勤部门提出让农家子弟直接以大米换饭票,于是我几乎每个月都要背10公斤大米去学校。在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因为住校时间比较久,我在开学第一周就运了40公斤大米去学校,一路骑车三个多小时。没想到,越临近高考胃口越小,毕业前还留了近一半饭票。食堂主管见我手上饭票实在太多,退给我30斤粮票。

没粮票恼,有粮票更恼。不到半年,这些退回的粮票均成为废纸,因为上海很快就停止使用粮油票券。之后每次回老家整理东西时,看到母亲抢购来的假粮票、费时费力换来的真粮票,心里莫名懊恼。好在最近一次搬家,这些真假粮票知趣地跑没影了,眼不见心不烦,总算让我和这些恼人的玩意永远断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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