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的两岸

韩晨阳

我家在小镇，一条河的边上，河对面是一座庞大的城市。站在河边眺望，最窄的地方不过数百米，能轻易看到城市的土地。小镇和城市，隔着一条河。

清晨，汽车嗡嗡的引擎声呼唤着小镇，河苏醒了，它活动着身姿，伸了伸懒腰，默默看着往来人群，沉默不语。开往城市的公交车即将启程，人群蜂拥而至，夺走了冷清，带来了喧嚣，都聚集到了河边。一人聚成一群人，一群人变成了一车人，无数的车，因为拥堵，所以慵懒地躺在路上，偶尔前进一步，便又躺了下来。一条大桥，像注射用的针管一样，横向把这些人与车，注射入城市。

大桥旁两个公交站台是最拥挤的，公交车门刚打开，无数身着各种色彩衣服的乘客，便一齐涌来，后面的色块推着前面的，蔓延到车上，相互撞到了一起，反复摩擦，抽走了新鲜的空气，带来热量，水汽从每种色块上溢出，硬生生粘在身上。玻璃上也蒸腾出一片水雾，把外面的风景模糊了，隔绝出了这沉默的世界。

早高峰过后，河仿佛终于有机会喘口气了，它开始整理自己的衣襟，梳理自己的长发，遥望变得热闹的城市。微风轻轻地吹起岸旁的芦苇，它随意地摇晃着脑袋，有时候摇向小镇，有时候却指向了城市。钓鱼人多了起来，他们来到河水边，找一个平坦的地方，钓起了鱼。隔着河，他们看到了对岸钓鱼的人。

悠闲地度过一整个下午，太阳终于不舍地离开了河面，河水披上了黑纱，藏在阴影里，关注起桥上往来的人，他们疲惫不堪，却归心似箭。“鱼们”游了一圈，终于从城市回到了小镇，钓鱼人也收起钓具，离开河边，各自回家。灯光逐渐亮起，照亮了整个小镇，对岸反而失去了光芒，寂静起来。

一束烟气袅袅升起，黄昏将烟染成了墨色，上升到同样被染成墨色的云朵旁，看不真切，烟气隔着河，飘扬到河岸旁，让整个河岸充斥着烟火的味道，浓烈得呛人，好像到了农村的大灶台旁，烟气熏得人睁不开眼睛。河水仍在不停地翻滚，晚霞中，一叶扁舟荡在河面上，随流水向下漂流。

白天，河是城市的“护城河”，夜晚，河便成了小镇的“保姆河”。桥上的灯，被熨得平整，像一束束聚光灯，打在水面上，又连接成一条斜斜的线，成了一条通向河两岸的光桥。被照亮的地方荡起层层涟漪，那是河的深呼吸。月亮在小镇上空，枕着那颗最亮的星星，慵懒地躺在高楼上，盖着黑色的被褥，晚风也凑了过来，抚慰着归来人入眠。

河里的鱼做了个梦，梦到了自己游出了小镇，游到了大海。大海里有更多的鱼，它们相互追逐着玩耍，最后汇聚到一起，河水逐渐涨起，散落的水珠汇聚成了透明的天桥，它们搭上那座桥，游到了夜空中，那里还能看见小镇的灯光闪烁，经过那颗星星旁，最后游到了月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