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2月22日 星期六
黄道 仙客来(彩色钢笔画) 一盏路灯的畅想 冯二爷的圆体字 憨憨的红薯 上海阿姐 台州府城墙
第13版:夜光杯 2023-11-24

上海阿姐

戴旭东

掐指一算,上海阿姐70多岁了,她还记得我和我的母亲吗?当我想起50多年前见到她泪眼婆娑的样子,平静的心再起涟漪。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期,母亲所在的合肥九中下迁到阜阳三塔公社,我一听要跟母亲去农村生活,真的是欢天喜地,想着去看农民种地抑或是在田野嬉戏。父亲带着妹妹把家搬到郊区的军工厂。原本一家人住在合肥九中,一夜之间分成了两个地方。

我和母亲住在阜南县三塔中学一间平房里,房间里有一张大床,写字桌靠着北面的窗,桌子上有一盏煤油灯。早晨,睁开蒙眬的眼睛,看到了阳光洒向对面的教室。那种感觉有说不出的美丽。可惜我没有到上学的年龄,整天跟着一帮年龄相仿的小伙伴们在村里游荡。

那年冬天的一个傍晚,我从外面跑回家,看到床上躺了一个大姐姐。起初,我以为她受伤或是生病倒在路边,被母亲看到背回了家。后来,从邻居口中得知,上海女知青跳河轻生,被母亲发现后一把抓住辫子捞起来……母亲看我跑得满头大汗,拿白毛巾给我擦拭后轻声低语:等一下,大姐姐不哭了,你要喊她!母亲给阿姐盖好棉被,还冲了热水袋放入她的脚下。母亲的话似灵丹,解救了阿姐的心。现在回想起来,母亲之所以对阿姐产生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与自己早年就读上海女子中学有关。母亲烧了一碗白米粥,一口一口喂阿姐吃。母亲的举动令我有说不出来的滋味。那时的皖北没有大米,母亲变着花样做面食给我吃,我却难以吞咽。母亲把从合肥带来的大米煮给我吃,自己啃着馒头。有一段时间,米袋空了,我只能吃大饼和山芋。没有想到天上掉下来大姐姐,母亲藏的一点大米派上了用场。

阿姐喝了白米粥后,终于止住了泪水,慢慢打起了精神,起身梳理辫子坐在床头。喜的是阿姐开口跟我说话了,忧的是母亲忙于照料阿姐忽略了我。平生第一次与母亲闹起了别扭,竟然是我没有喝到白米粥。那个年纪我无法理解母亲的行为,也没有去亲近上海阿姐。几天后,阿姐离开了我家。窗外的月光依旧折射在床头。我若有所失地想着母亲用上海话与阿姐的亲切交谈。时间长了,我渐渐忘记了这件事。

如今,我已年近花甲,儿时与母亲相伴的生活浮现在心间。年少的时候,我以为母亲永远会站在我的身后遮风挡雨撑起一片天。母亲总是在我需要她的任何时候出现,我眷念她为我的成长而奋不顾身。当我读懂了母亲的时候,她突然消失在时光的尽头。

母亲离世30年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她。童年的时光就像一匹脱缰的骏马飞奔而去。我想起了遥远的乡村,久坐门前数天上的星星,念着那位上海阿姐,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过得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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