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23日 星期一
秋韵深深(油画) 沈尹默的便条 红木椅子 石屏小记 我与跳舞的“偶然之缘” 杭白菊背后的男人
第13版:夜光杯 2023-11-28

石屏小记

戴蓉

滇南的小城,我以为建水已经够偏,没想到石屏比建水更静。

石屏的朱家花园原是清代的朱氏私宅,如今已成了石屏县图书馆古城分馆。在雕花的柱子和青砖铺地的回廊之间,我不时看见埋头翻阅童书、画蜡笔画的儿童和戴着耳机看书的年轻人。

走进石屏火车站,眼前几幢绿檐黄墙的洋楼分明是法式风格的建筑,后来得知果然是法国人设计的。石屏火车站建成于1936年,是中国第一条民营铁路——碧石铁路的重要车站之一。我在候车室隔壁的西餐馆喝咖啡。那座小楼也是法式的,院墙的颜色浓郁得让我想起元代《藏春集》诗里的“煨开琥珀明黄色”。我看过不少美景,时间越长就越无法定义怎样的风景才是好风景,但所有让我有片刻怔忪、不知今夕何夕的地方,我都会长记心头。石屏火车站就是这样的所在。也许是我在正午空寂的院子里坐得太久,餐馆的女主人走过来,一言不发在我面前放下一本《石屏老建筑》又翩然离去。我不知她为何断定我会喜欢这本书,但它对我确实是另一个惊喜。书里的照片清一色都是黑白摄影,黑白照片看似单调,却有种适合凝视的庄重感。古宅、花园、庙宇、石桥……无论朴素或华美都有隔着时间的恍惚与神秘,间或出现几个人,脸上尽是前消费时代的神情。我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遭遇泱泱古国的光影记忆。

离开餐馆前还书,无意中对女主人说起下个目的地是企鹤楼。她一愣,说企鹤楼在她的母校石屏一中,外人进不去。但她随即请我稍等,出去打了一通电话,然后让我记下一位石屏一中陈老师的手机号码,说进校门前让保安与陈老师通话即可。后来我们在石屏一中教师的照片栏里找到了这位教数学的陈老师。进了校园问路,问到的恰好是副校长。如今回想起来,是这些好心人接力将我送到了企鹤楼前,让我得以窥见它的真容,我与石屏何其有缘。企鹤楼中的“鹤”是石屏当地名士陈鹤亭,石屏一中(当年的石屏县立中学)正是他主张筹建的。这座楼是石屏人为感念陈鹤亭先生而建的。坐北朝南的企鹤楼是重檐四层楼房,圆窗青瓦,顶部有三台宝瓶,建筑风格既古典又不乏现代感。不必说整体设计,就连砌楼用的青灰色方砖上普通工匠写的字都极好,民国人的审美真让人心服。企鹤楼北面有座荷花池,左右两块石碑上刻有清代书法家涂晫的狂草对联:“不是虎丘,宁无聚石谈经处。谁穿花径,为有喷泉喜客来。”一所县立中学,却处处有气势非凡之作。

那天我们的停车场在昔日的石屏县衙隔壁,不远处有个李恒升故居。这位李恒升,就是当年在陈鹤亭先生倡导下,捐巨资创建石屏县立中学的实业家。尽管宅门紧闭,但院子里高出院墙一大截的白玉兰散发出半条街的人都闻得到的香气。

前几天友人发来一张照片,拍的是石屏文庙里一大群下棋、打牌的老年人。主张“仁”的孔夫子应该不会介意。这样的公共空间属性,比单纯的景点要有意思得多。一座古城,难得的是不曾将古与今割裂开只作标本用。石屏的天然古雅,一寸寸都是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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