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0月20日 星期日
婚姻银行 真如镇(水彩画) 一点点接受自己 我与诗 郑逸梅:“补白大王”的“纸帐铜瓶室” 我的四次献血
第13版:夜光杯 2023-12-15

我的四次献血

崔桂仙

我今年72岁,这辈子献过四次血。朋友们听了吃惊不小:你献过这么多血?思想太好了!我哪里是思想好,只是做了想做的事。

1968年,我上山下乡来到崇明岛农场。1970年农场组织献血,大家议论纷纷,有的无所谓,有的很害怕。我那时19岁,懵懵懂懂,只知道血是宝贵的,可以救人性命,我身体蛮好又不甘落后,就报名了。

第一次献血是在自己连队的食堂,条件非常简陋。几张课桌椅连在一起围成一圈,圈里是穿白大褂的医生,圈外是排着队叽叽喳喳的知青。轮到我,我紧张地伸出手臂,医生用碘伏擦几下,熟练地用针头刺进我手臂血管,医生拍拍手腕,殷红的鲜血缓缓流出,进入一个透明塑料袋。

当我们献完血,立即得到一杯热气腾腾的麦乳精和两块香喷喷的小圆蛋糕!这对于每天在食堂吃惯黄芽菜烂糊肉丝的我们,是一次奢侈享受。直到今天,我还怀念那杯冒着热气的麦乳精和香气扑鼻的蛋糕。更开心的是,我领到一个红色的纸袋,正面用大红字写着“向光荣献血的同志学习、致敬!”另一面印着毛泽东语录“提高警惕,保卫祖国”。纸袋里面,有18元钱,这是我们的营养费。18元啊,是当时一个月的工资!50多年过去了,那种被关怀的幸福和开心,记忆犹新。

隔年,农场又组织第二次献血,我又报名了。是不甘落后,是想念那杯热气腾腾的麦乳精,还是因为缺钱?我说不清。这一次献血,要去很远的一个连队。我们几个人,冒着酷热,来回走了十几里路。献完血,急匆匆赶回连队。正值农忙时节,下午我们顶着烈日到田里干活去了。那时真是年轻啊,个个血气方刚,上午献血,下午干活,也没见谁头昏眼花,晕倒在地里!

我不会忘记,连队成家的年轻妈妈,献完血喝了那杯麦乳精,把两块蛋糕小心翼翼包起来,带回家给孩子吃。如果有现在那种加盖的奶茶杯,年轻妈妈一定也会把麦乳精带回家去给孩子吃的。母爱比天大,比海深,等到自己做了母亲,体会更深了。

拿了18元营养费的我们,经过小卖部买了半斤万年青饼干、几个桃酥饼,心里美滋滋的;年轻的妈妈,倾囊而出,在小卖部买两斤混纺绒线,委托没成家的知青,帮着给她们的孩子织毛衣毛裤;也有党员干部,将献血所得18元,作为党费上交组织。

第三次献血的时候,我已是一名医大药学系的学生,作为医学院的学生,献血是义不容辞的义务和责任。我和同学们一起,到正规的献血机构,再也不是农场连队那些围起来的桌椅板凳,而是雪白敞亮的房间和崭新的医疗设备。热气腾腾的麦乳精和香喷喷的蛋糕依旧,但是,无偿献血作为公民应尽的义务,营养费不再有。只是随着生活水平提高,那麦乳精和蛋糕的美味和香味不如从前。

献完血,医学院同学回学校继续上课,大家都非常珍惜来之不易的读书机会,没人缺课。

第四次献血,是上世纪80年代初期,我在药厂工作。厂里为了完成献血指标,再三动员,可是有人还是害怕,想法逃避。医学院的中医老师说过“血为气之母,气为血之帅”,“气血”对生命很重要。我已经有过三次献血经历,增长了许多知识,知道人类血型的分类,知道了自己的血型,知道血液对于生命至关重要。于是我再次报名。

这第四次献血,我得到最丰厚的待遇,厂里让我休息整整一星期,国家给我献血补偿,单位给予额外奖励,甚至细致到为我报销献血后乘出租车的费用。上级工会让我去杭州和千岛湖疗养。我非常开心又觉得愧疚。

想到我的血抢救了病人,心里很高兴,觉得很光荣。可是我也有遗憾,我献血四次从未拿到过献血证书。上世纪90年代,我听说若有献血证书,家人急需输血可以优先获取,否则就需要申请。

如今我已逾古稀之年。万一有一天,我的家人和我遇有不测,需要紧急输血,我这个献过四次血又没有献血证书的普通老人,希望能够如愿!

放大

缩小

上一版

下一版

下载

读报纸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