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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贵
萧耘春先生给我的第一个印象是干净。在我的印象中,他穿得最多的,是白衬衫。我从没有见过他将白衬衫扎进裤腰带,但他会将两个袖口挽起来。有没有戴手表,我没印象。萧先生的白衬衫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第二个印象是白面无须。萧先生肯定是有胡须的。有一次,我去他家,他身体欠安,靠在床上,我坐在床边,离他不到一米。可能是生病的原因,他那天没刮胡子。我看见萧先生的白胡子了。平时见到的他,都是将胡须刮得干干净净的。他的皮肤好,九十岁了,还是很白净,而且光滑,再加上一头灰白头发,即使卧病在床,看起来也是清清爽爽的。
萧先生个子不高,印象中一直很瘦。瘦是对的,我想象不出萧先生是个胖子的模样。
我记得大约只有一次,或者两次,到了中午饭点,我留萧先生吃饭。一般情况,到了中午12点半左右,萧先生就会主动站起来,留是留不住的,他的态度温和而坚决,一边说着再见,一边往回走。那一两次好像因为有其他文友在,也是萧先生的老朋友。他大约是因为其他朋友才留下来的。
坐下来之后,萧先生向饭店服务员多要了一副筷子,他用那副筷子将菜夹到自己碗里,再用另一副筷子夹进嘴里。萧先生吃饭夹菜的样子,也像他说话的语速和语调。出人意料,萧先生饭量不小。记忆中,他不喝酒,喝王老吉可以的。
我跟萧先生真正有交往,应该从1997年开始。那一年,萧先生66岁。我那时突发奇想,开了一家书店,既是老板,也是小二。每天上午10点半左右,几乎都会看见穿着白衬衫的萧先生从远处走来,他走得很慢,似乎又走得很快,一眨眼就进了书店。有时,他和杨奔先生一起来。他们都住在东边,沿着玉苍路往南,走到尽头,便是我的书店。
林斤澜先生和萧先生是老相识。有一次,我和林先生聊起萧先生的章草,他说他想看看萧先生的字。我打电话给萧先生,他一口就答应了。此后,每过两个月,我都会给萧先生去一个电话,他每一回都说,再等等,再等等。大概是半年后,我去他在玉苍路的家,书房好像在顶层,他犹豫不决地将书法交到我手上,用征求的口气问我,要不,再给我一些时间?我早就听说,要让萧先生对自己书法作品满意,是没有期限的。林先生等得起,我已经等不起了。
萧先生给人的感觉总是安静的,这跟他的书法家身份有关,他的内心有一份坚守,有一方净土。更重要的是,我觉得,萧先生在成为书法家的同时,是一个学者。
萧先生的学术研究,也颇让人深思,他将主要精力放在宋史的研究上,而且,他又将对宋史研究的“焦点”放在民俗上。只要看看他的《男人簪花》《苏东坡的帽子》《宋人避讳》《林景熙事迹系年》,你就能发现,他所写的不是一般的民俗研究,不是一般的学术著作,在很大程度上,他是在写自己,写他的前世今生以及未来。他是寂寞的。他在寂寞中寻找历史的回响,也在寂寞中寻找另一种现实的喧嚣。
想念萧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