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征宇
腊月初的一个清早,天尚黑,手机叮咚叮咚的提示音,如勤快的司晨鸡,在频繁地打鸣了。一看,是父亲与母亲,在“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微信群里,你一句我一句地“对歌”。老两口醒来,寻思腊八要亲自烧腊八粥,于是躺在床上开动脑子“查漏补缺”,家里有枣、花生、桂圆、红豆。母亲认为腊八粥一定要凑齐八样。父亲则认为,腊八粥没规定要几样,腊八这天烧的就叫腊八粥。母亲气鼓鼓地让我们评评理哪个说法对。我听了忍俊不禁。俗话讲,小孩小孩你别闹,过了腊八就是年。看到加起来超过一百五十岁的父母,对即将到来的新年抱着孩子般的激情,我的心就禁不住涌动起了温暖。赶快圆场:“爸妈说的都对,以前没条件,腊八那天只能凑合着做,现在条件好了,八样哪里够,我们要十全十美。”母亲立刻来了精神:“女儿别忘了买蒲荠(荸荠的土音),腊八粥里不能缺这个。”我连忙说,我懂,这是样样东西备齐的意思,讨彩头,少谁也不能少它。
父母对过年的讲究按照传统坚持着。除了亲力亲为烧腊八粥,“大雪”一过,他们就腌了各种腊味。还碾好了水磨粉,在太阳下晾晒干,腊月半后,做寓意清白人家的青和白两色圆子。封藏一年的青花瓷餐具也捧了出来,碗、杯、勺、碟碰出叮叮当当欢快的声响。一个个洗,一个个仔细查看,有擦痕、小磕碰的,都不能派用场。过年,就是要新、要圆满。年还没有到,他们的心就如《小王子》里的狐狸:你下午四点钟来,那么从三点钟起,我就开始感到幸福。时间越临近,我就越感到幸福……
我喜欢过年。这时候给平常节俭的父母买东西,就会收到“礼多人不怪”的好结果。年前,给父亲买了台华为笔记本,用惯华为智能手机的父亲,很快就能上手。“我的台式机还好用的,干嘛去浪费这个钱?”父亲脸上的笑淡淡的,话也淡淡的。阳光铺开的院子,墙角跟,父亲像一朵追着太阳的向日葵,打开笔记本刷电视剧、看新闻,再不用待在光照短暂的电脑房了。我知道,这份礼物送对了。本就瘦弱的母亲,记忆力衰退得厉害。炒菜时,经常煤气灶旋小后,忙于其他的事,结果菜就给炒糊了。于是,给母亲买了个炒菜机。从App里找了很多家常菜谱,添加到机器的云菜谱。示范了几次,母亲就学会了好几道家常菜。有次,见母亲正向来串门的小婶婶讲解,手机连上炒菜机,娴熟地演示,俨然是脑筋活络的“学霸”。我看着,心就如蒸过的糕团,甜甜,又软软。
前不久,有俄罗斯柴可夫斯基芭蕾舞团在德清演出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买了票,带父亲去看。三十多年前,父亲出访俄罗斯时,曾欣赏过这部舞剧。那天,帮父亲换上出客穿的羊绒大衣,系了一条颜色鲜艳的格子围巾,这让他看起来容光焕发。看演出时,父亲坐得笔直,一双眼睛好像擦了油似的亮晶晶,专注又入神。演出结束,开车回家的路上,车后座的父亲意犹未尽地轻声哼着四只小天鹅的旋律。末了,他不无激动地说,不出县城就能欣赏到世界顶尖芭蕾舞团的演出,从前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对,”我附和,“所以,您和妈都要好好保重身体,才能亲眼见证一件件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我还在春节前带父母住了一晚五星级酒店,让他们美美享受一顿平时吃不到的精致早餐。父母平淡的晚年生活,画龙点睛地变得精彩。
父母在传统的年俗里爱我们,我们用贴近时代的新生活滋养父母,这是新时代的新春合家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