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菜”霜不老

齐世明

赶路回家，不管千里万里；到家第一顿饭，妈妈做的啥？朋友圈里，接踵晒“妈妈的味道”，南方雪里蕻炒肉丝，北方雪里蕻炖豆腐袅袅冒着热气……

雪里蕻作为东北漫长冬季菜谱的“当家花旦”之一，我们一直喜欢将它称为“霜不老”。从前多是野生野长的霜不老，在南北方都被农人称为“贱菜”。怎么“贱”？入秋，你在田边地头乃至犄角旮旯，随性撒上两把种子，一场秋雨之后，它们就萌发出星星点点的绿眼睛，挨挨挤挤，任性地长，一直把荒坡地头罩住，那一波一波漾漾的绿，亮的是你的眼，消的可是淡淡的愁呢。

说霜不老是凡俗到家的“贱菜”，不冤枉。菜采收回来，再怎么鲜怎么俊都要腌，一层一层撒上盐，一遍一遍吭哧吭哧揉。这仍算“纸上谈兵”，我带那时高中刚毕业的女儿去她姥姥家，看姥姥把腌得黑不溜秋的霜不老放进大铁锅烀，这黑咸菜出锅时像镀上了一层釉，黑亮亮、油汪汪，你想，一家烀雪里蕻咸菜，一条小巷里都飘着浓郁的味儿，这味道得有多冲！女儿给“冲”晕了，紧捂着口鼻“哇哇”直叫……

不过，当空气中弥漫着霜不老的味道，那酱香那菜香，还有田野之香，尤其于冰封雪裹之际，嗅觉享受会很快转化为视觉享受，左邻右舍的老姐妹都过来尝一尝，小院里挤满了笑声……

一晃，我女儿也人到中年了。前日，我对她说：还记得二十多年前我带你去姥姥家初逢霜不老咸菜出锅的情景吗？多嚼嚼菜根，常吃吃霜不老咸菜，于身有益，于心有裨，何止一个健康了得？女儿说：中医说，雪里蕻性味辛、甘、酸、温，归肺、脾、胃经，有健胃消食、活血祛湿、宣肺祛痰、温中利气的作用，可以用来治疗咳嗽痰多、胸膈满闷，还有润肠通便之效呢。

我赞叹了一声，道：不时回忆品尝一下霜不老，真可以带来许多思考。她是深秋冬季北方唯一存活的青菜，有自傲乃至自诩的资格吧，却从来——不问南北生，不惧风雪长，不屈不挠活，凌寒绽绿芳！她这种精气神，真值得你边吃边品，更该在贫寒困苦时“照照镜子”。其实，人也像那乡野上的霜不老，但凡多经些寒经些苦，慢慢地，便也多得了一分回甘。所谓吃七八分苦，享二三分甜，也该感恩天公与大自然的慈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