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9月06日 星期五
“我是为舞台而生” 疯魔之下的善恶人性 群星映照人性光芒 《我们一起摇太阳》值得“再来一瓶” 不妨借周处之手  再除抄袭之害 传统不是平庸  创新不是追星
第12/13版:星期天夜光杯/文艺评论 2024-03-10

群星映照人性光芒

——对中法合作话剧《悲惨世界》争议之辨析

◆朱光

中法合作的中文版话剧《悲惨世界》连日来在上海等地上演,争议不断。可以说,话剧《悲惨世界》为中国观众打开了通向现当代法国戏剧审美的通道,但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应这种全新的体验。为此,市文旅局在上海戏剧学院举办的今年首个“四季文艺沙龙”的研讨对象,就是这部唯一入选中法文旅年项目的话剧《悲惨世界》。

雨果原著小说本身及其反映的时代,就是茨威格所说的“人类群星闪耀时”——人类命运大部分的时候平淡无奇,但是总有群星闪耀照亮人类的历史转折点,推进我们前行。当话剧《悲惨世界》上演时,舞台上有群星闪耀的光圈照亮冉阿让、芳汀等,我们知道该剧也是群星照亮人性光芒闪耀时——但是我们怎么能肯定该剧上演之际,不是照亮中国戏剧前进的道路之时?

围绕该剧最大的争议就是——为什么要“坐在剧场里听有声书”?大部分观众不适应的,就是角色一边演戏一边还要以第三人称描述自己在干啥。例如刘烨扮演的冉阿让说:“冉阿让看到远处有个小男孩……”法国导演让·贝洛里尼在100多万字的雨果小说中截取了原文,仅刘烨刚开场的台词量就不低于1万字。曾经留学法国的上戏副教授李旻原介绍,把文学作品搬上舞台,是法国戏剧的传统。到中国巡演的法国剧院上演的哪怕是音乐剧,也基本都是搬演文学名著,如音乐剧《悲惨世界》、音乐剧《巴黎圣母院》等。该剧总制作人安娜伊思·马田透露,欧洲戏剧当前的趋势是越来越缺乏叙事性,因此,《悲惨世界》是想“回归到文学性与叙事性。”叙事性的特点之一,就是台上人物同时是叙事者(或曰“说书人”)也是角色。这也是最大程度地对伟大的浪漫主义小说家雨果的致敬。

第二大争议就是——这种一边叙事一边扮演的“跳进跳出”的方式,是运用了德国戏剧大师布莱希特的间离效果吗?在美国做过访问学者的上戏教授丁罗男表示:这是一个南辕北辙的误会。在六七十年前,戏剧表演需要创新模式。布莱希特的创新,就是让观众不要百分百代入自己的情感,而是要与舞台、人物保持距离,得以有冷静的思考。而《悲惨世界》导演让·贝洛里尼在导演阐述里表示,“演员的表演,仿佛是回忆那些浮现到他们记忆里的幽灵,而观众则从这些幽灵里看到了自己的灵魂。这就要求演员在面向观众的直接叙述与不知不觉地转向角色的情景表演之间,巧妙转换。”丁罗男教授分析道,导演要求的其实是“融合”,而布莱希特的“间离”要求的是“分开”。贝洛里尼的手法其实更接近波兰戏剧大师格洛托夫斯基所说的“邂逅”(也被译为“对峙”),意思是人物之间的偶然相遇。整部戏的创作围绕许多灵魂的邂逅展开……“冉阿让的灵魂慢慢敞开,好似刘烨的一场梦,是贯穿整场演出的一条主线。”在剧场里,就是演员的灵魂与角色的灵魂“邂逅”,然后把“邂逅”的成果与观众的灵魂交流。

第三个争议则是——为什么导演一个人还身兼音乐、灯光、舞美等职?有趣的是,观众对音乐、灯光、舞美等运用高度赞赏,舞台上的灯光光环不仅可以多个或一个闪耀,还可以调节亮度,以表达从婚礼到葬礼乃至天堂的各种情境……这种相对简单甚至被“诟病”为“简陋”的舞美“技术”创造的审美极致,却能让人感触到《悲惨世界》能予人社会发展前行的“希望”——正是群星照亮人性光芒闪耀时。贝洛里尼最初是位音乐家,在丰富了自己的舞美能力后成为“把文学作品搬上舞台的场面调度者”(法语导演的内涵)——相比于我们的戏剧导演,恐怕他是一位更全面的舞台艺术家。

我们始终在探寻,如何把经典作品、文学名著搬上舞台,且又让经典名著呈现当代的模样?仅就全球剧场的叙事性而言,上戏原副院长、留法归来的教授宫宝荣教授说:“21世纪的戏剧应该不那么注重叙事性了,否则的话,那还是18世纪。”反观中国话剧,也不过百余年前从日本传入,我们的视野应该不仅限于英语世界的戏剧,而应拓展到法国、俄罗斯、德国、日本及其代表的各种多元剧场风格,创造属于我们中国戏剧史上的群星闪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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