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的代价

孔曦

想烫发，小同事向我推荐了她的御用托尼。我兴冲冲地去了，轮到我，托尼老师打量了一下我的头型，摸摸我的头发，建议“数码烫”。此前烫发，都是用药水冷烫，何为数码烫？决定试试。

洗头，修剪，上养发膏，上卷发棒……托尼健谈，谈吐也风趣。渐渐地，我觉得脑袋越来越重。原来，这数码烫的卷发棒颇有点分量。卷到大半，我大叫吃不消。想换冷烫，为时已晚。想了个办法，身体前倾，双肘支在座椅前的镜台上，双手撑起脸颊，以减轻颈椎负担。终于卷好，助手小妹移来长着一堆电线的数码烫机器，给每根卷发棒插上电线，通电加热。妈呀，这电线是拖在卷发棒下面的，重上加重，只能暗暗叫苦。我请托尼帮我拍照记录这狼狈时刻。一边笑自己，这就是美的代价。

难熬的加热工序终于完成，卸下卷发棒，请托尼称一称它的重量。一根卷发棒重30克，我脑袋上顶了23个，总重690克，加上23根往下垂的电线……

多年前看韩剧《大长今》，里面的贵妇个个顶着大大的发盘，像一个小型磨盘。地位越高，发盘越大。在网上搜了一下“古代朝鲜女子的发型”，跳出来一个词“加髢（dí）”，“又称发盘或云环，是朝鲜古代妇女佩戴的一种假髻，一般是把假发编成发辫，弄成盘状戴上”。原来我上文杜撰的“发盘”早有其名。李氏朝鲜的前期至中期，加髢成为身份和财富的象征。“到了英祖三年（1737年），妇女的加髢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重，更有妇女因加髢过重折断颈项致死。”这么说，我的颈椎吃不住重量，并非矫情。不由得叹息，美，是要付出代价的，不仅是金钱。

自从习惯了出门化个淡妆，回家一卸妆，便觉得好自在。能洗尽铅华过日子的女人，自有一番好境界。

三八妇女节那天，在微信群里读到几句话，有两句读来真痛快——“我祝女性拥有自由，拥有不白皙的自由，拥有不显嫩的自由，拥有不娇小的自由，拥有不美丽的自由……”忍不住把这几句话也发了个朋友圈。

作为亚洲人，美的标准一直是“白、秀、幼”。为了美，女人付出的代价可谓高昂。苗条白皙、皓齿明眸、眉目如画、樱唇细腰，是不变的标准。诚然，当下的女人，为自己而容的，也不少。没有天生丽质，至少看上去顺眼。再说了，美的人、美的物、美的景，永远不会讨人嫌。

这次数码烫，给我的头发打下了卷出长波浪的基础。现如今日新月异的科学技术，也使得人类未来的数码生存，成为可能。遐想一下，假如人类再也不受碳基生命使用寿命的限制，能把毕生的知识、技能和经验，存储在某个数码空间。哪天高兴了，租一美女外形，四处游走。身形面貌，随心挑选。万一损坏，一键描补修复。彼时，美的代价，或许不再是金钱和肉体的折损，而是别的什么，比如数码生命的大小和量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