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蜡纸

陈建兴

日前，整理书房，竟然翻出三样久已忘怀的老文具：一块锈迹斑斑的钢板、两支铁笔和一筒蜡纸。

还是在中学时，一次，我看见老师在办公室刻蜡纸，觉得很是新鲜，在他身旁看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从此对刻蜡纸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有空就请老师教我。老师见我写字工整，便悉心地带教我了。

刻蜡纸的三大工具就是蜡纸、钢板、铁笔。蜡纸是油蜡材料制成的八开纸张，上面印着小方格，便于刻写时纵横对齐。钢板是双面刻有细密对角斜纹的钢板块。铁笔用一枚钢针作笔尖，配有笔杆。记得第一次试刻，我轻按蜡纸左半页，右手执铁笔，笔不由我，源自钢板表面的纹理，一笔下去会打滑，很难做到横平竖直，且极易刻破薄如蝉翼的蜡纸。几天下来，蜡纸刻废了一张又一张，此时，我才知道非一日之功。老师帮我作起了示范，他的握笔姿势，他那娴熟的刻写技法和规范的字体，那工整不用修改的笔画，令我羡慕不已。从此一连几个月，我几乎天天放学去办公室，趴在桌上用废蜡纸反复练刻仿宋体。刻写横折、竖钩和竖弯钩时，需分两笔，不能连笔，否则会刻破蜡纸。后来偶尔也帮老师刻些通知、课程表。寒冷的冬天，手握铁笔，在冰冷的钢板上刻写，手指僵硬，冻疮手更是疼痛。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刻蜡纸不仅要掌握一定的技巧，还要会刻各种字体。顺着钢板的斜纹可以刻仿宋体和楷体，平放蜡纸可以刻隶书。刻破蜡纸后用小刀把刻错的那一小块抠下，再重新剪一块一模一样的蜡纸贴到抠掉处，用蜡烛轻轻涂抹后再用铁笔轻敲，使“补丁”粘上，再用点燃的火柴头一点一点反复烤，一直烤到接缝处完全吻合。上世纪70年代末在街道工作，我经常加夜班刻蜡纸和油印材料。每当夜深人静时，我伏案刻写，铁笔与钢板相触发出的“沙沙”之声，伴我度过了不少无眠之夜。刻写的通知、公文、简报等材料越来越多，根据材料的用途，我尝试刻写仿宋体、黑体、隶书等不同的字体，有时还刻上简单的题花活跃版面。我不擅长画画，便采用誊印的办法，先剪下报刊上的题花覆在蜡纸上，轻轻地顺着题花描轮廓，留下画痕，我再对着刻一遍，油印后题花与报刊上剪下来的几乎一模一样。

刻好的蜡纸装在油印机的木框上嵌平，底下放上一叠不厚的纸，放下纱框压在纸上，用油墨滚筒在纱框上匀速往前推，每印一张要揭一下纱框，拿出印好的纸再印下一张。油印蜡纸一点也不比刻蜡纸轻松。一次次推滚筒的动作，经常弄得手上、脸上、衣服上沾上油墨，洗也洗不掉。功亏一篑的事也经常出现。辛辛苦苦熬了一夜刻的蜡纸“倒贴”在了纱网的背面，印出的文字也是反的，变成黑黝黝的蜡纸只能一根火柴烧掉，懊恼的情绪油然而生。

刻蜡纸和油墨手工印刷早已淡出了人们的视线，那些一笔一画的日子，却是我青葱岁月美好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