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小汉

戴荣里

我是山东人，常听人说起山东大汉，惭愧。个子不到一米七，算为山东大汉丢人一族。真正的山东大汉，该如李逵式威武，行走起来像一座山，最不济，也和铁塔一样。山东人，口碑好，与这种外在形象所给人的踏实感有关。青壮年时期在山东工作，倒是见过几位山东小汉，让我终身难忘。

少时遇到的家乡人，生活朴素者多，高个子却不少。地瓜养人，小孩们像追了化肥，见风就长。有个小伙伴，父母是高个子，他却不见长个。他娘说，这孩子八成是挑水过早，压不长了。这位小兄弟，个子好像和家人怄气，就是不长。不过，别看他个小，就是有蛮力，人又胆大心细，干活十分勤快，乐于帮助身边人，老庄邻们喜欢。他的话靠谱，我喜欢，有一年，我俩河里摸鱼，人家摸了一鱼篓，我一上午才摸到一条。自小我就十分羡慕这位矮个子兄弟，常与其一起爬故乡的山。分田到户后，这位兄弟领着一帮人到东北烧砖，能扛住砖窑里的热。有一年，窑主赖账，几个烧砖人一合计，半夜爬火车回家，竟也全部灰头土脸摸回小山村。这位矮个子兄弟，回家领着老少爷们盖房子，竟也能把一幢幢房屋建起来。前几年，得了癌症，到城里来找我，我到一饭店请他，他却不知不觉买了单，我脸红着送他出门，悄悄塞他口袋里一沓钱，回家却发现那钱神奇地回到了我的口袋里。他临去世前，骨瘦如柴，人小得吓人。我时常想起这位矮个子兄弟，他只上到初中一年级，却有着别人所没有的毅力与智慧。

在广东施工，席间见一矮个子，一米五多一点，一说话就脸红，羞涩得像个犯错误的孩子。有人介绍说，他是临沂人，早年来广州打工，没工厂愿意收他，就去市场摆摊，时间长了，建起了被服厂。别看他个矮，却靠一点点拼命打拼做起了大生意。他十分讲义气，山东人去广州打工，不少人受过他的接济，我亲眼见过一位臂膀宽大的山东汉子，在他面前泪如雨下地哭诉委屈。矮个子处处为人师表，言行堪为表率。宴席上常被大家尊捧在上首，没有人在意他的身高，我也从没见过老乡嬉笑他是位矮个子。他被山东老乡尊崇地称作大哥，着实让我感动。这位矮个子老乡，让我在离开广州后常常想起。

在云南曾遇到一位山东老乡，个矮手小，说话慢声细语，走路轻轻巧巧，看背影就像一个小学生。这位小个子老乡，身矮得让我吃惊。却在云南经营着几处茶园，举手投足间能感受到他的那份诚恳。有一年春节，这位老乡开车回家的路上，遇到落水儿童，跑下去救人被淹死了。岸边许多高高大大的汉子遗憾地说：他个子那么矮，还不如失水儿童高，怎么能救起人？我听到这位矮老乡离世的消息，难过了许久……

山东大汉惊人，我的脑海里，却留下更多山东小汉的故事。我时常回想起他们，感觉这些小汉们，一位位皆让人钦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