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6月30日 星期日
美意延年(篆刻) 独爱黄花有盛宴 山东小汉 帽子戏法 家宴菜谱
第10版:星期天夜光杯/夜光杯 2024-04-07

独爱黄花有盛宴

简默

我说的黄花是油菜花。

《一幅壮锦》。我读小学时学过的一篇课文,看见油菜花我就想起了它。高原油菜花正像巧手织出的一幅壮锦,高原的胸膛有多宽多大,它就有多宽多大,太阳从这儿升起,又从这儿落下,从早到晚,金光灿烂。

春到沙包堡。那条镇上唯一的柏油路与铁路并行向前,不同的是铁路踮脚站得高,仿佛悬在了半空,柏油路却匍匐在了它脚下,这就像一个大人携手领着一个孩子在漫步。柏油路以南是一望无际金黄一片的油菜花,羊肠似的沟渠笔直漫长,好像一排牙齿穿过花的牙床伸向远方。往北抬腿向上,越铁路,再向上,过磨房,走在乡间路上,视野一下子开阔了,到处种满了油菜花,一直顺着地势渐伏渐起,渐远渐高,一路逶迤,层次分明,没向了山脚下。

春天解开罗衫,桃花、杏花、李花、苜蓿、紫云英、蒲公英和许多叫不出名字的花儿,都是她多姿多彩、风情万种的女儿,被她一股脑地拥抱入怀,泼辣热情的油菜花是她黄皮肤的小女儿。

那些田埂曲折蛇行,一侧长满了青草与苜蓿,仅可容一个人走来走去。穿行在田埂上,身旁是如潮水般汹涌的油菜花,脚下也是如浪花般扑上岸的油菜花。我说过,油菜花一直顺着地势起伏渐漫渐高,就像不停地涌上来的水。我站在又长又窄的田埂上,被花的大水四面包围,像在最后的孤岛上。水从脚底汩汩涌出,一寸一寸地没踝,及膝,至腹,高处的水往低处流,一瞬间冲击下来,没过我顶。我漂浮在金晃晃的水里,眼睛被随处漫漶的金黄色照耀得睁不开。油爆爆的香气汪洋恣肆,淹没了我。那是一种我熟悉的气息,它将它的富足与丰腴一下子全部给了我。

油菜花黄了,在高原是开春的盛宴,热烈而隆重。心灵被温暖了,声音被唤醒了,色彩被激活了。

那天午后,我用一只塑料的白色小药瓶,偷偷装了些母亲的雪花膏,我是想试试蜜蜂与蝴蝶会不会飞入瓶中采集雪花膏。我飞奔到了油菜田,将瓶子挂在油菜枝头,许多蜜蜂和蝴蝶来往穿梭,翅膀下夹着花粉,它们像患了夜盲症,对瓶子和雪花膏视若无睹。我有些急躁了,一只蜻蜓像飞机稳稳地飞行,吸引了我的目光,这时田里一阵骚动,一个姑娘踩着撞着油菜花跑了出来,只见她顶着一头金黄,浑身上下也沾满了金黄色的花粉,像穿着一件灿烂鲜艳的花粉衣裳。她跑到我跟前,花粉纷纷抖落了,剩下的也陆续被风刮走了。她仰脸看我,长长的头发遮不住两只炯炯放光的眼睛。许多年后,记忆中的她如同花朵们的女王,仿佛只要她一声令下,它们都愿为她疯狂地燃烧。

只是,过不了多久,油菜花就会告别她短暂的花样年华,吹响进入夏天的号角,纷披如针的油菜籽暗结珠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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