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兆胜
郭文斌《中国之美》的核心词是“中国”与“美”,是关于中国文化与中国之心的文学艺术表达。它像一棵树,默默扎根于泥土大地,又向天空和阳光成长绽放,有着安定、正直、泰然、超然、悠然的风致。
对“天道”的崇尚使郭文斌散文超越“人的文学”局限。郭文斌散文高度重视“天”,细察品味天地万物,深入理解风俗、节日,仁慈及于那些柔弱的草木,乃至于无机物。由此,经“物性”进入天地之道,以获得觉醒与天启。《中国之美》一文里,讲的是关于天地运行之道与节气变化之微。他说:“‘从地起’‘自天来’这样一种逻辑关系直接告诉我们,我们的福气、我们的幸福是天地所赐,我们要感恩天地。”“天地的慈爱”与“天地的大爱就在里面”,人们就不能浪费,“每天食用天地所赐,就要向天地学习无私地奉献”。基于此,向万物学习、顺应天地大道行事,就不失天地之理,克服“人道”与“人的文学”的局限。“天道”犹如天地根,使郭文斌散文深入地心,汲取泉源营养,并达致深度、安定、安详、从容,所以他说“有根之人皆得欢喜”;同时,“天道”又像阳光普照,为其散文带来明媚的色泽,天光有道,无私奉献,启人心智。当然,郭文斌“天道”之下的“人道”并没有受到压抑和固化,而是充满时代感,有社会担当、人生之乐、人性之美。
对“传统”的继承与新解使郭文斌散文突破西化的痼弊。近现代以来形成的“小传统”,是对中国古代“大传统”的怀疑、批判、否定。这一革命无疑是有意义的。不过,西化色彩越来越重,中国传统渐失,中国文化不自信,文学与文化异化,其偏向也是明显存在的。到底应怎样对待中国传统文化,不同人有不同看法。如梁漱溟认为,中国传统文化太老了,还表现出幼稚,跟不上时代。然而,辜鸿铭却高扬“中国人的精神”,认为:中国文化是不老的,它既有成人的智慧,又有可爱的童心。郭文斌以理性之思和深情之笔发掘和点醒“中国之美”,他那些关于“大年本身是余庆”“世界上最美的夜晚”,以及写中秋、重阳、长寿、乡村的诗意文章,都是向优秀传统致敬和表达深爱的。以往,从西方启蒙角度看传统,总是批判式的,民族文化自信必受到冲击;但站在中国古老灿烂的文化文明角度观之,中国有太多的大美存在,这是许多历史短暂的国家民族不能比拟,甚至是无法想象的。在郭文斌散文中,中国传统令人敬畏,它知足、节制、善良、安详、优雅、快乐,可以克服现代病和现代文化的异化。当然,郭文斌并没有因为传统,忽略和放弃现代,像倡导做志愿者、甘于奉献就是一种现代人文精神。
对“生命”的尊重与爱惜使郭文斌散文克服了世俗浮躁喧嚣。他像个内修者,也如一个士子,还是一个君子,他全身心投入内外双修的实践,从生命的坚守、发掘、发扬、传达开始,在自我成长中投影于社会人生的健全美好发展。读郭文斌散文,生命是有初心的,生命是柔弱而坚强的,生命是卑微而伟大的,生命是安静而蓬勃的,其中,人格的修炼与化育至为重要。他说:“人们要以君子慎独的生命态度,度过每天,这样,自会得到天地的护佑。”
对“内心”的执念使郭文斌散文能够获得一种“大美”。郭文斌散文的“心”有这样的特点:博大、纯净、安详、善良、谦逊、喜悦,而又充满诗意与奉献,有饱满和能燃爆的正能量,这是他从天地、阳光、河流、草木中获益的结果。他写道:“我就觉着猫狗兔心疼。”“中国人的柔肠,也隐约感受到一种天地的心事。”这是作家有“慈悲心”的光照。对于“苦苦菜”,作者说:“它是天造地设,夏天对应心脏,而苦味正好入心。”他还说:“‘感’的会意是‘心动’,‘恩’的会意是‘爱心’的承上启下。”这样“走心”和“入心”的句子撼人灵魂。总之,心灵叙事使郭文斌散文博大、内在,而又充满诗意、智慧、想象力,是有品质和高尚境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