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21日 星期六
乍浦观海 春到南浔(中国画) 病室杂记 过端午节,开口容易被笑话 余光中的《乡愁》与古文修养 根深叶茂与花的姿容
第13版:夜光杯 2024-06-17

过端午节,开口容易被笑话

戴建国

一年一端午,一岁一安康。在上海,我快过第29个端午节了,我突然发现在上海过端午节,一开口就容易被上海人笑话。

张坚主编的《浦东记忆(方言卷)》第170页“端午节”词条,它是这么解释“端午节”的:“农历五月初五端午节。这一天民间多裹粽子、吃黄鱼、饮雄黄酒;儿童额上涂‘王’字,胸挂荷包香袋。门口插艾蓬、菖蒲,室内用苍术等药物烟熏。道观向农户分送‘端阳符’作‘压邪气’之用。清末,城内外竞赛龙舟。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沿黄浦江的六里桥、严家桥等乡有龙舟比赛。也作‘当五节’。”上述“裹粽子”,不是我们平常口头上习惯说的包粽子!褚半农著的《莘庄方言》第128页连续有这样两条解释:“裹馄饨包馄饨。”“裹粽子包粽子。”这里,裹显然是包的意思,但在上海方言中,说裹粽子而不说包粽子,说裹馄饨而不说包馄饨。

裹粽子必须用到包裹材料,在上海方言里,这材料不能说成粽叶,而是粽箬,因当地用芦叶较多,又称芦箬的。粽箬或者芦箬,两者就是没有“叶”字!

裹好的粽子放在热水里不断煮熟煮透,然而在上海方言中,不能说成是煮粽子,而叫煠粽子。《浦东记忆(方言卷)》第163页有“煠”词条:“(音zaek闸),用水煮熟食品叫煠。如‘煠芋艿’‘煠粽子’。”而在张建明、朱力生编著的《浦东方言》第78页中,是这样解释“煠”的:“shak。焯,把食物放在沸油或沸水中稍煮。”如用后者来解释“煠粽子”自然不稳妥,明人徐光启撰的《农政全书》卷四十六有“采苗叶煠熟,换水浸去酸味,淘净,油盐调食。生焯过,腌食亦可”,这里既有“焯”字的用例,又有“煠”字的用例。“焯”,崇明方言读同“拆”。“煠”读同“闸”,如沪语中有“大煠蟹”的写法。清人翟灏撰的《通俗编》卷三十六记载:“今以食物纳油及汤中一沸而出曰‘煠’。”煠蟹、煠芋艿、油煠管,即如此。油煠管即油条。顾晓东著的《崇明方言笔记》卷一第257页说:“相传杭州地区的老百姓因为痛恨南宋奸臣秦桧,所以将油条叫成‘油炸桧’。但是,崇明方言中说的是‘油煠管’,其中最后一个字的音是‘管’,因此我们要用‘管’字。”煠粽子不同于煠蟹、煠芋艿、油煠管,它煠的时间长多了,褚半农著的《横塘莘两岸》里有《“滚”出来的粽子美味》一文,该书第62页写道:“其实家里也裹了粽子,煤气灶上烧了好几个钟头的那种。”煠粽子耗时也耗柴,在上海,焋糕、煠粽子、稻草扎肉都用硬柴烧火。

《浦东记忆(方言卷)》“端午节”词条末尾,突然冒出“也作‘当五节’”一句,这个不仅让外地人吃惊,也让上海本地人得想一想,以为是发音问题。吴馨修、姚文枬纂《(民国)上海县续志》(民国七年铅印本)卷一记载:“最可异者,以‘寒’入‘阳’,太仓音也,吾邑无之,而独于‘端午’则呼‘当午’。”方鸿铠修、黄炎培纂《(民国)川沙县志》(民国二十五年刊本)卷十四记载:“‘端午’读作‘当午’,同太仓音。”民国期间的这两部志书里,都标明“端午”读作“当午”,如同太仓音。崇明原归属于太仓,那么“端午”读作“当午”不会错吧?我没有想到上海市金山区博物馆副馆长徐春燕告诉我说:“金山也作当午日。”

端午或端五或端阳或当午的名称不一,据说端午节正午阳气最重,人们都在此日祈求安康。经过长时间的等待,粽子终于煠好了。当午,在上海开口说“剥粽子”“吃粽子”,似乎不会被上海本地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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