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也是芸芸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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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佳音

“这个电影，它既简单，又复杂。简单到了就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复杂到了它是一个人生或者一个世界。”演员黄渤，这样概括他和倪妮领衔主演的新片《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这或许也是这部看起来简单的文艺小品可以入围本届金爵奖主竞赛单元的原因。

影片的故事、人物关系，甚至场景，都是极尽简单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讲述了一段偶然的异乡相逢，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同时在香港转机，在等待入关内地期间同住一家酒店。种种偶然，一个露台成为他们在这里喘息的空间。两个事业、家庭、身体都出现了严重问题的、孤独迷茫的男人和女人，在富有生活气息的温暖热烈的香港相互依偎，相互倾诉。两人在短暂的生命交集中彼此觅得了心灵的港湾，而后，怀抱着对未来生活的勇气，重新各自上路。与导演管虎大多数的作品《老炮儿》《金刚川》《斗牛》《杀生》，包括最近刚从戛纳载誉归来的《狗阵》所呈现的硬朗、严肃气质不同，《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简单到了几近克制的程度。两间房子里的这一对男女，甚至从来就没有拥有过姓名，他们一个叫“410”，一个叫“412”，他们的另一半只出现了声音，没有任何的影像，他们过往的生活，他们人到中年所遭遇的种种问题、疲惫甚至崩溃，都是通过男女主角不断打电话，由着观众拼凑而出的。这“极简主义”背后，是导演熟练地将情绪性的碎片化思考转换为了电影的艺术表达，也是刻意地把更多的焦点放在了演员的表演、大众的记忆和个人的情怀上。这117分钟，其实无关特定的男女，女中有男，男中有女，最终是一撇一捺，变成了一个“人”，这是一个关于人，关于家庭，关于社会的复杂故事。其间，有对峙的张力，有温情在流淌，有柔软与坚硬。

从表演上来说，与管虎第12次合作的黄渤，也是去繁就简的。“演员相对成熟以后，慢慢都会掌握到一些技巧，这些技巧足可以应付大部分的角色。时间长了以后，有的时候这种惯性会让人觉得索然无味，观者、演员、导演都会，所以先去打破它、否定它，然后去重新找找有没有新的可能性。”黄渤说，只有把最先涌现出来的东西打掉，再重新建立，才有机会看到那些有意思的东西冒出来。那些有意思的东西或许是直觉，是身体对于生活重压最直接的反馈，也是演员内心深处最敏感、最脆弱也最坚强的那一部分。所以，当他和倪妮在表演上做尽减法，用直觉碰撞感性，只留下很少部分的理性设计，在逼仄的房间、凌乱的厨房，在隔着一块木板的阳台，没有澎湃的激情，只有克制的表达。静水深流，反而绽放出了灼人的光彩。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香港和香港演员。影片构思时，管虎将这个“特定环境”设置在了香港，他关注香港的文化特质，因为在他看来，“香港在这个故事里不是一个背景，而是一个角色，香港这个角色给予困顿中的人的帮助、能量和温暖，实际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于是，众多普通人组成的香港，也是众多香港知名演员在导演的要求下尽可能保留本色，以地道的方言和最接近生活的状态所演出的香港，以这座城市顽强、蓬勃的生命力，为两个处在困境中的主角带来了力量。其中既有文化差异，又有交融共通，芸芸众生，世态万千，轻盈、有趣却裹挟了一些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