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的亭子间

伦丰和

复兴中路285弄瑞华坊9号的亭子间，是我成家的见证，也记录了我们婚后满满的幸福。20世纪70年代中期，我住在瑞华坊那亭子间，足有十多年之久。

我曾是住在“下只角”杨浦区的穷教师，哪能搬到“上只角”，在靠近淮海路的瑞华坊亭子间建立爱巢的呢？当时，已是而立之年的我，万事俱备只欠婚房。我们符合困难住房申请条件，按当时规定房子跟女方走，她家住卢湾合肥路的光明村，所以吉安房管所受理了我们的申请。那时的房源稀缺，粥少僧多，等待婚房的青年排长队，即使有空房也是鸡头鸡脚。我要相对安静的，晚间好备课的房间。一年来，女友为婚房奔波的辛苦“天晓得”，皇天不负有心人，那天一早她接到房管所电话，说瑞华坊有一亭子间，必须立即拍板。一听瑞华坊，女友怕夜长梦多，看了一下房子，拍板拿下。

瑞华坊建于1923年，是上海第三代石库门，也是老卢湾太平桥地区代表性建筑，三层楼，属于上档次的弄堂房。从9号底楼灶披间进去，转弯上楼，这间二楼亭子间真正气，有近13平方米，四周刚刷过淡奶黄色的涂料，水泥地面打磨得光亮，门框窗框都油漆一新。我看了有点蒙，莫不是老天也眷顾阿拉这位教书匠。后来才知道，此亭子间真是刚装修好的婚房，由于产权处理上产生矛盾，只能把房子上交处理，才成了房源。我们略加整饬，36只脚（一套家具）摆得适适意意。在蜗居年代，能得到这样好的亭子间，简直就是抽得上上签，引来许多羡慕声。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内人的睿智和果断。

住在一门关刹的亭子间，朝北有两扇大窗，整个房间亮亮的。由于一楼灶间成了居委会的仓库，没有烟火气上蹿的烦恼，三楼也是亭子间，就免去了晒台炙烤的苦楚。难怪中文系同学对我的婚房亭子间格外青睐，他们时不时来寒舍小坐，话题离不开“亭子间的文化现象”。鲁迅在亭子间写过许多文章，其中就有著名的《且介亭杂文》，“租界”其半曰“且介”，遂叫“且介亭”。1933年，瞿秋白也在东照里12号亭子间住过，住在附近大陆新村的鲁迅几乎每天去看他，与他结成了深厚的革命友谊。那个年代，还出现不少描写亭子间生活的文学作品，如郭沫若的《亭子间中》、梁实秋的《亭子间生涯》、周天籁的《亭子间嫂嫂》。同学们说，希望坐拥亭子间的我，也能沾些亭子间的仙气，写点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