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龙虾与小龙虾

王坚忍

浙江民间故事里，东海龙王三公主的红绸衣丢落，龙王派蟹将去找，无功而返。虾兵自告奋勇，等到农历十五，海潮大涨把红绸衣从礁石缝里顶上来了。虾兵驮着红绸衣复命，龙王大喜说，我封你为龙虾，赐你金鞭一对，金甲一副。于是虾兵摇身一变，成了大龙虾。

早年我们渔船在东海作业，半个月一个航次，基本都能捕获几头橘红色的大龙虾，那时谁也不知道吃大龙虾，鱼市场卸鱼也不收，便放生了。放生前，看它两条如长鞭般前伸的触须，四对斑纹绚丽、粗壮有力的步足，一身坚硬的盔甲，在甲板上舞动起来威风凛凛。它还能依靠尾部的肌肉，“嚓嚓”地后退，气场十足。想象中，它在海里应该是个强者。

某次，捕上来一条青莹莹的大龙虾，大家都很稀罕。船上的小李从水产学校毕业，喜制作标本。他将龙虾煮得红彤彤的，用缝衣针将雪白的虾肉剔出来，把虾壳放在机舱顶上耸立的大烟囱边烘干，用细网线把大龙虾的四对步足和尾部钉在黄纸板上，让左右两根触须斜着神气地竖起。返航回复兴岛渔业公司，他跟我同坐77路公交车回家，车上几个小姑娘围着他手中弹眼落睛的大龙虾，问长问短，让他觉得挺风光。

上世纪90年代，几乎同时，城市风行起吃大龙虾与小龙虾。它们各擅胜场：前者价格比较昂贵，适宜圆台面宴请宾客，体面隆重，口感弹牙，舌蕾香甜；后者比较便宜，适合小情侣就着冰镇啤酒大快朵颐，满口生津。从外表上看，小龙虾是大龙虾的迷你版，仔细区分，大龙虾有一对触须，小龙虾则是一对钳子般的螯足；从称呼上看，大龙虾与小龙虾，好像猫与虎一样同源，其实不然，大、小龙虾一个海水的、龙虾科，一个淡水的、螯虾科。对工薪族来说，他们可能还有“吃不起”和“吃得起”的问题。

去年流传过一个视频，说是一只标价799元的帝王蟹吃了同一个鱼缸里养着的999元的波士顿龙虾，人们开玩笑说这只帝王蟹可以值1798元了。让我想起20年前有人告诉过我，某观赏鱼鱼店，一只大龙虾被同鱼缸的石斑鱼咬去大半个头，竟然还活了几个月，只是从此主人喂它哪怕快断气的鱼，它也要胆怯地看上半天才敢吃。此时我才知道，大龙虾原来是“银样镴枪头”。

说实话，我吃大龙虾次数极少，记忆中虾肉确实细腻。倒是十余年前到《拔根芦柴花》民歌的起源地江都县（今扬州市江都区）采风，吃过一顿来自清澈的邵伯湖的小龙虾，白水煮的，较之上海小店里油氽后加上香辣浓烈的调料、重口味的十三香小龙虾，真的是“芙蓉出清水，天然去雕饰”，鲜嫩多汁，醇厚清香，迄今犹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