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7月31日 星期三
红墙(油画) 染件睡袍紫盈盈 “遥远的鼓声” 知本一夜 背煤 鲁迅与本帮菜
第13版:夜光杯 2024-07-15

“遥远的鼓声”

孔曦

一直喜欢花,喜欢长在地里的花。自从有了小小的花园,种过不少花。有的始终养不活,有的还算成功。种得最多,死得也最多的,是月季。

“卡罗拉”,天鹅绒般的深红色,花瓣边沿卷起,迎着阳光欣赏,贵不可言;欧月新品“红色直觉”,花瓣上有浅色条纹,只开过一朵,就夭折了;明黄色的月季花,西邻老伯替我买来,很香;还有每年春节前,在花店或菜场买的“果汁阳台”,橙色,花朵袖珍……

最令我惊喜的,是一株开着橙红色花朵、长得高高的月季。有一年春天,西邻老伯的女儿驾车去花卉市场,我搭车同去买回了它。把它放入直径约50厘米、深约20厘米的浅坑,很快,它适应了新环境,花开不断。当其他月季饱受蓟马、黑斑等病虫害侵扰时,它始终枝繁叶茂,花开不断,还有好闻的香味。最奇异的是花的颜色。蓓蕾是红色的,略浅的红;半开时,花瓣是娇嫩的橙红;及至盛开,橙红变浅,依然有金属的质感,状如莲花。它们安静地开在枝头,拍出来的照片,宛如精致的工笔画。它们在早晨绽放,花瓣的色彩仿佛姑娘脸上的胭脂,随着太阳的西移,渐渐褪去;橙红的花瓣,由外而内,由深变浅;第二日,所有花瓣都呈浅浅的粉色;第三、第四日,更浅;再然后,花瓣渐次凋落。从始至终,优雅如仪。

由花及人,感叹红颜易老,诌了一首七绝:“纵是轻红艳可簪,橙霞不敌素烟侵。何方可觅仙家法,长葆花容秀色深。”这株月季,勤勤恳恳,热热闹闹,开了好几年。

第二次随西邻老伯和沈小姐去花卉市场,买回三株栀子花,有一株种在离这棵模范月季不到半米之处。在我的印象中,栀子花要多浇水……没多久,这棵月季有一根枝杈枯死了,花也开得少了。当时没在意,把枯枝一锯了事。后来,幸存的主干也枯了。拔出来一看,烂根了。

翻看以前拍下的照片,很想念它。把照片发到园艺群,才知这是“遥远的鼓声”,是一种优质的月季。枝条粗壮,叶片厚实,抗病性好;开花勤,花量大,花瓣质感好,花形漂亮,颜色复古。从此心心念念,想再种一棵。

今春,在一家著名的月季网店,花50多元网购了一株,带花苞的。喜滋滋种在花盆里,开出花来,一看,有点不同。在另一个网购平台花30元买了一株小号的,也带花苞。开的花倒是像些。才高兴了几天,那株大的,叶子发黄,掉落,渐渐枯死了。不知道是花盆里的土不妥,还是它本来就有病害。那棵小的,叶片也开始发黄。

再次由花及人,扪心自问,人生路上,当我们遇到美好的事物、美好的人,欣赏的同时,是否珍惜过?怜爱过?是否以为这样的美好和省心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当我们失去这些美好时,是否反省过自己的过失?这些失去的美好,会不会像这三棵“遥远的鼓声”,曾经的美好,再也无法复制,无缘重逢?

以前读小说看电影,看到那些怀念故人的角色,难以重拾当年的激情,重现往昔的美好,或心如止水,或一蹶不振,很是不以为然。总觉得,既然逝者不可追,旧物不复回,不如抖擞精神,再觅新人,再续新章。这三棵月季的生生死死,令我深刻地理解了,什么叫“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斯人斯地,斯时斯花,花开的欣喜,花落的凄美,再也回不来了。“遥远的鼓声”,很可能,真的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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