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回音

曹益君

施洋，班里男生，人静讷言，问急了有点口吃。新学期首篇习作《温暖的瞬间》，他这样写：“考试成绩不好，回家吃饭不香，妈妈好奇问，我拿试卷给她。妈妈细看，嘴唇一动，想要说，却又没说。过好一会儿才说，有点粗心，没关系，下次努力。”评讲作文时，对“妈妈想要说，却又没说”，这一真实细节，我予以肯定，说施洋真的会写，又说真的细节，魅力无限，源自内心，不可多得。

不想，我这不经意评点，下一周，学生随笔有回音。学生李琪写回家坐火车，“半夜醒来，窗外照进灯光，如幻灯片，有质感。柔和光洒在脸上，安静得不像话，时间好像停止，整个世界仿佛只有我一人，整个人仿佛被抽空”。学生文可儿写她的姐姐，眼睛很美，仿佛装着星辰大海。学生潘佳颖，写朗诵比赛下舞台，速速跑到卫生间，不停用水冲刷滚烫脸，后悔为何不做幻灯片，为何不配手势动作，为何声音不响点……

细读，感叹，想那平常事，学生真性情，真有“空山新雨”感。我一激动，学生随笔后，这样写批语：李琪写得太好了！老师仿佛跟你，随车回老家。文可儿，你姐眼睛装星辰大海，足见其心胸多宽广，太美了！潘佳颖，你滚烫小脸，老师仿佛触觉到，太真了！这样批语，赞美有之，更是真情流露，我不惜笔墨，一展喜悦之情。

讲评，发下随笔本，学生回我真情态。只见李琪眼里闪光；文可儿眯笑，文静像猫咪；平时多动的潘佳颖，托着下巴，静得像个小雕塑。其余同学若有所思，都想写点。蓦然间，有个声音在我脑海回响：学生写真，老师真评，不就像那拨浪鼓，敲来悦耳有惊喜吗？

就这样，学生找寻真细节，随笔书写真性情，我周周点评。每次讲评，学生翘首以待，我仿佛听到空山回音。最近，学生戚艾薇在随笔《我，被发现》里这样写：我渴望被发现，却又始终害怕被打上“爱出风头”的标签，我埋怨过等待的时间太长，便尝试踮起脚尖凝望，却始终隐没在迷雾中。如此，写尽自己渴望被发现矛盾心理，真实细腻。如此这番，学生把真情内核，放到生活原野，去生根发芽，最后长成。经年累月，学生问己问人，问社会、问自然，那么真的细节，参差披拂，随风飘荡，必然真切迷人，荡人心魄。

于讲台，老师就是一鼓手，真情敲来，会有倾情回音。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千学万学学做真人。教育本质是求真，学生习作也不例外，真情实感，乃作文之魂。

不久前，课间办公室，与班主任林老师交谈，他说施洋腼腆，那次他去家访，见他依偎在妈妈身边，温驯得像小猫。当时我就心有一动，觉得其与众不同外相，必有其真善一面。果不其然，他的作文随笔，时有春风扑面之感。之后，他写我点，就带出全班习作的真情似海。

去年夏天，到壶口瀑布旅游，观赏当地“斗鼓”表演。一男一女，与其说斗鼓，不如说搏命。见他俩每一锤都忘情用命，听者无不肃然震撼。教了那么多年《安塞腰鼓》，只有站在黄土高坡，才觉鼓点万千之重，鼓声荡气回肠。回看自己，为师者，指点学生求真路，是否也这样狠命捶鼓，我是惴惴的。

如今，学生已然走上写真路，他们真的会写了吗？我不敢肯定。真的期盼自己，导引鼓点更骤紧，让真情美文，空山回音，那是何其壮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