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北

钱晓艳

这几日，一路向北。连夜行船，海精灵号在清晨7点到达了海冰地带，探险队长在广播里说，现在是北纬81度26分。拉开窗帘，船正沿着海冰边缘行走，断裂的雪白冰块大大小小，漂浮在北冰洋上，嘎吱嘎吱，世界尽头的冷酷仙境孤寂而纯净，只有自然的声音。

在北极，我们可以看到两种状态的冰。

一种是冰川，由雪成冰，经过成千上万年的积累后压去了空气，因为吸收了光线中的红而展现出不同的蓝。自从上世纪初最著名的冰山事故（行船者都不愿提及船名）后，人们就开始记录从极地大型冰川上崩塌下来的冰山，并为之命名，甚至追踪它们的后续情况。温室效应在冰川上体现得尤为明显，这是我在2019年以后第一次来到北极，对比五年前的照片，一些冰川的确后退了不少。但从探险队员的讲座中，也会发现有些地方的冰川依然成长得很快，甚至一天推进几十米。

一种是海冰，顾名思义，是北冰洋的海水结冰，厚度可达数米。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关于极地的探险中，很多都是因为成片的海冰阻断了去路，才不得不有了制造飞艇飞越北极点的故事。

我们在前一天夜里看了影片《北极熊》，从一头幼崽的视角讲述了她的成长。片尾，她带着自己的幼崽一边游水一边提问，海冰融化得越来越快，未来会在哪里？海冰是北极熊的生命线。它们的主要猎物是海豹，确切说是冰上的海豹和从海冰洞中透气的海豹，而在水里，北极熊根本无法接近这些游泳高手。海冰的过早融化令北极熊的生活越来越艰难，有的不得不冒险去鸟悬崖上掏鸟蛋和雏鸟，有的甚至来到人类居住地觅食。

早上9点多，探险队长的广播打断了正在进行的讲座，因为在海冰上发现了一头北极熊！虽然很远，但依然可以通过高倍望远镜看到它跑来跑去的活跃样子。这是旅途中观察到的第四头北极熊，而挪威政府已经发布了新的政策，2025年不仅减少了登陆点，还需要与北极熊保持300—500米的距离，以更好地保护斯瓦尔巴群岛特殊的生态环境。这一次航程，也可能是我接近这些冰上霸主的最后机会，但比起看到它们，我更希望它们能过得自由自在，不愁吃喝。

下午两点三刻，海精灵号到达了本次航程的最北点北纬81度30分。探险队长忽然宣布，15分钟内进行极地跳水。7年前，我乘坐这艘船前往南极，也曾跳进2℃的海水中，这一次接近海冰边缘的北冰洋，水温是零下1℃！

我和来自澳洲的室友相互鼓励，两次跳进了北冰洋，也成为团队中唯一参加跳水的人。出水那一刻，血液简直都要凝固了，但只要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灌上一小杯伏特加，再跳进顶楼的热水按摩浴缸，人生最北简直太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