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签还是不签

韦泱

这是书展一隅。一位作家正在给读者签名，他的笔龙飞凤舞，几乎没有稍息的空隙。突然，他举着的笔在半空中停住了，另一只手翻着台上的书，嘴上咕噜着说：“这是盗版书，我不能签。”话一出，台子外的那位读者一脸的委屈，喃喃地说：“我也是外面书店买来的呀，”随后很不情愿地伸手想收回书。旁边的读者群中，有人说：“这书好好的，人家也是花了钱的。”有人说：“冲着对作者的一份敬意来，让人太扫兴了。”如此等等，作家听后，有些犹豫不决了。

名，签还是不签，这倒是个问题。作为一个读者，或出过几本书的作者，我认为，这名应该签。想起不久前看到的一个短视频，有一位“茅奖”作家讲座时回顾说，在一次签售会上，读者递上几本他的书，他一看全是盗版的。但他二话没说，全部签名后交还这位读者，并告诉他这是盗版书。有人不解，作家明知是盗版，还这么爽气地给签了名。作家很理智也很简单地告诉大家：“我不是在支持盗版，我是为了读者。”我很赞同这位作家的做法。

说起盗版书，曾经非常猖狂。我认为这个问题应由执法机构依法依规查处。但对于作者和读者来说，事情并不那么简单。有的盗版书印刷质量与正版书几无区别，有的作者本人看到后，还有几分得意，说这样扩大了他的影响，说明他的书很有市场。从读者角度看，不知道是盗版，买自己想要的书，何乐不为呢？而低成本印的正规出版物，质量差强人意的也有。所以，盗版应予打击，但这一现象的背后，有诸多问题值得探讨和解决。

那么正版书呢，签还是不签，也是个问题。记得有一次，我去看望一位老作家，正在谈话间，门铃响过，进来一个年轻人，说是他的读者，来看看作家。没说几句话，年轻人就掏出作家的专著要求签名。我看作家的神情有点迟缓，笔在手中，停了一些辰光，慢慢签了把书还给年轻人。等来客走后，我问老人，您是否不太愿意签名？老人知道我也喜欢签名本，说他们不像你，会写文章做学问。又感叹道，现在这种事太多了，无非为几个钱吧。我一下子顿悟了。过去请作家签名，留个纪念，是友情的象征。现在，签名本满天飞，不但上了拍卖坛，还上了各种网站交易平台，按名气标价，成了赚钱的香饽饽。

无独有偶。北京有位王世襄先生，生前在寓所贴了字条，大意是：凡拿拙著要求签名者，谢绝。此举果然有效，一些熟识的朋友也不好意思开口求签名了。我想，这出于无奈吧，其想法可能与那位老作家有所相同。他们人虽老，思想却敏锐，除了怕烦，更是看透了“孔方兄”无孔不入的把戏。

当然，对签名不能一概而论，客观说来，书是商品，就有商品的属性，就应由市场说了算，只要合法经营。有人喜爱签名本，愿意掷下血汗钱。有人专营签名本，为此赚得盆满钵满。这都得感谢开放的市场，满足了各自所好。

名，签还是不签，时下正是个问题。签名本所折射出的万花筒世界，蛮精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