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9月27日 星期五
书房风云 寄子(设色纸本) 秋凉话斗虫 天心月圆 酸仔情意结 眺望两棵树
第14版:夜光杯 2024-09-11

秋凉话斗虫

孔强新

我搬到这个老小区后,每年秋天白露时节,就看到有人开始斗蟋蟀。最起劲的是二楼开书报亭的小唐的男人,据说他有上百只泥盆,有些还是上了年份的龙盆,早些年他喜欢到七宝乡下捉蟋蟀,也特地跑到山东济宁一带去收购好虫,后来小唐同他吵过几次,他山东不跑了,到南市文庙花鸟市场觅上十只八只斗虫回来。小唐男人的蟋蟀玩伴住在隔壁一栋楼,年届花甲,看上去仍显得后生,邻居习惯称呼他小名憨憨。憨憨是单位驾驶员,经常出差跑苏浙,他的蟋蟀都是沿途捉来的。他还会掏鸟窝,家里养了两只白头翁,是他用绿豆粉蛋黄糊,一小勺一小勺从雏鸟喂大的。他饲鸟如此了得,养蟋蟀的细心更是可想而知。

小唐男人与憨憨斗蟋蟀一般在周末午后,两人各带着几只斗虫,蹲在小区走道边斗个你死我活,三两看客撅着屁股,伸长头颈看热闹,有时我也会去轧一脚。他俩各执一根暗黄斗草,不时拨动着泥盆里各自的斗虫,引牙扑咬。随着瞿瞿叫声,盆里斗虫几个回合,斗败的落荒而逃。不知怎的,小唐男人斗虫输多赢少,频频换虫。有时败虫一跳,蹦出泥盆,三跳二跳消失在绿化带里。更多时候,小唐男人用网罩套出败虫,扔进憨憨带来的空奶粉罐里,憨憨用来喂鸟。有时不待他动手,憨憨已经代劳了。偶然也有赢虫跳出泥盆,钻进草丛,逃之夭夭,他们只好等天黑虫叫时再打着手电捕捉。

我住在底楼,每每月儿初上柳树梢,便听见绿化带里蟋蟀的欢鸣,里面有淘汰的败虫,也不乏乘机逃匿的赢虫。哦,它们不论胜负,重新获得了自由。我一般不会去捕捉它们,一是草丛里难捉,二是远闻那悦耳的天籁之声,倒有一种赏心悠然的愉悦。说来也有趣,有两年竟有蟋蟀钻进我住宅后门缝隙,藏匿在厨房角落里吟唱,真应了《诗经·七月》几句: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不过那小精灵也乖巧,吟唱一阵子,无了踪影,估计又回到绿化带泥穴营造爱巢去了。

其实我年少时也嗜好斗蟋蟀,那时居住在宛平路吴兴路中间一条陋巷里,离肇嘉浜路林荫大道近在咫尺。那儿春天杂树生花,夏秋林木葳蕤,也许园林部门注重乔木绿化,鲜有芳草,也无乱石,知了金龟子皮虫不少,蟋蟀难觅,偶尔捉到几条,体型小,斗不凶。斗虫游戏在弄堂里小伙伴中难成气候。听说七宝有好虫,但无人跑老远路去抓。

我还是在海门外婆家找到了玩蟋蟀的乐趣。院子大水缸边的砖缝里,后院墙角瓦砾堆,不论白天夜晚,总有蟋蟀瞿瞿鸣叫。我翻瓦移砖,捕捉来,有的乌黑油亮,有的金翅红头,不论黑虫黄虫,只要是三战三胜者,我分别封它们黑将军黄大王。曾经捉到一条颈部缀着粒芝麻似的黄点蟋蟀,我搜索枯肠,称为桂花虫。没有玩伴,我独自斗虫。赢虫饲以饭粒毛豆辣椒,再来淘汰赛。输虫放生。临暑假结束,场院角落里蟋蟀捉遍了大半。那回返沪,乘上江轮,我不由顿足:玩昏了头哉,那只大王虫还留在陶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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