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解散众议院提前选举 石破“非常规操作”为哪般

石破茂（前排右一）九日在众议院

日本民众观看众议院选举公示板 图GJ

蔡亮

日本第50届众议院选举公告15日发布，为期12天的竞选活动正式开始。日本首相石破茂为何闪电解散众议院提前选举？选举结果又能否如他所愿？本期论坛请专家解读。 ——编者

蔡亮

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亚太研究中心主任、研究员

抓住短暂“热度”

石破茂10月1日正式就任第102届日本内阁总理大臣一职，首相的宝座还没有焐热，便于9日上午正式宣布解散众议院。从他就任首相到宣布解散众议院只有8天，从解散众议院到选举投计票只有18天，双双刷新了日本二战后最短纪录。

对此，日本各大在野党纷纷表示极度不满。最大在野党立宪民主党代表、前首相野田佳彦指责此举导致国会根本没有时间围绕自民党黑金丑闻及预算等问题展开充分辩论，怒斥石破是“掩盖恶臭的解散”。国民民主党党首玉木雄一郎批评石破出尔反尔，因为他在竞选自民党总裁期间曾表示，解散众议院之前会在预算委员会上留出充分辩论时间，如今的决定属于“打破承诺的解散”。据此，立宪民主党、国民民主党、日本共产党及日本维新会这四个主要在野党对石破内阁提出不信任案，认为石破拒绝预算委员会的审议，也没有回应在野党延长国会会期的要求，而是优先考虑党派利益。

与此同时，石破组阁后第一时间宣布提前大选的举措也遭到日本民众广泛质疑。共同社民调显示，72.7%受访者对石破急于大选不满，指出应该首先进行国会辩论，待明确政策方向和预算委员会工作后再安排选举，认为石破此举显然不是为了国家长远利益考虑。“政治操作感”如此明显的举措，难免让民众对他的领导能力和执行力产生质疑。

在外界看来，石破闪电解散众议院实在是个“非常规操作”。从主观预见来说，他作出解散众议院的决定时也会预料到必将遭到各界质疑，认为他并非真心实意为民众服务，进而影响内阁支持率。从客观制度设计角度而言，一旦自（民党）公（明党）联盟在选举中失败，他便将相位不保，成为日本宪政史上最短命的首相。

然而，石破从政近40年，暴虎冯河绝非他的行事风格，他此举实则是为了巩固自身权力，借助上台后的短暂“热度”来抓紧时间稳固政治地位。从这一角度而言，石破的“非常规操作”中涵盖着“常规性”，既包含日本战后政治运作的惯性手法，也体现了自民党和石破的各种政治算计。

担心夜长梦多

日本是议会内阁制国家，国会由众参两院组成。从权重上看，由众议院议席过半数的政党或政党联盟的领导者出任首相，众议院决定了首相人选，因此重于参议院。但从稳定性而言恰好相反，参议员任期六年，每三年进行半数改选，而众议员任期四年，首相还拥有解散众议院的权利。对首相本人而言，只有通过了国会选举的洗礼，才是稳固自身执政根基的根本之道。因此从战后日本政治运作的惯性来看，首相选择对现任内阁相对有利的时机提前解散众议院是惯常操作，导致众议员一届做满四年反倒成了非常态，众议院解散权也因而被称为首相“坐稳江山的传家宝刀”。

自公联盟在这届众议院的优势席位是前首相岸田文雄的功劳，石破要想稳固执政根基，也必须亲自领导自公联盟在下一届众议院选举中获胜才行。从这一角度而言，石破闪电解散众议院本身并不意外，只是他早在尚未正式就任首相的9月30日就设定了10月27日举行众议院选举的日程表，且选举间隔时间比岸田2021年时还要急促，这种匆忙程度前所未有，因而才被外界戏谑地称为“超短期决战”。

实际上，据日本媒体报道，石破最初的计划是将选举时间安排在11月上中旬。但为何最终又提前到了10月底呢？答案说来也很简单，担心夜长梦多。

通常而言，历任日本首相上台时都会因“新鲜感”获得一段“蜜月期”，且新首相的政策尚未推行，民众也会给予一定的宽容度。因此，内阁的初次支持率往往是最高的，随后则多半陷入高开低走的恶性循环。但石破似乎并未获得这一“新人红利”，反而因其近40年的政治资历，给日本民众的形象过于“老派”。此外，相较于对国防领域的熟稔，他对经济领域显得十分陌生，对比前首相安倍晋三的“经济复兴”口号，他在自民党总裁竞选期间似乎也没有提出足够打动人心的经济振兴计划。因此，市场对他获胜的反应竟然是冷淡之中夹带些许惊慌，民众也对石破缺少新政策、新气象的期待。

以上种种导致石破内阁的初次支持率仅为51%，不但低于安倍的71%和62%，低于岸田的63%，甚至不及曾被认为支持率垫底的麻生太郎（53%）。开局如此，众议院选举时间越往后拖，恐怕就对自公联盟越不利。因此，即使顶着被民众质疑、被在野党批评的各种压力，石破也要趁热打铁，乘着支持率尚能过半的时机解散众议院，才能取得有利的竞选态势。

此外需要强调的是，此举也可以给在野党来个攻其不备。日本在野党的主要特征有二：一是数量众多，二是力量分散。主要在野党中，日本维新会与其他在野党因理念相左，一直分庭抗礼，立宪民主党与日本共产党、国民民主党的合作也是龃龉不断，充满波折。在这种格局下，选举情势原本就对在野党十分不利，再加上石破闪电解散众议院，在野党无暇就参选议员人选进行协调和磋商，可谓结结实实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没有太大悬念

对自民党而言，面临的最大危机是如何处理黑金丑闻问题。岸田最终放弃竞选连任，很大程度上就可以归咎为对黑金丑闻处理不力，因此石破也自然不敢怠慢。为争取党内团结，石破曾表示对党内涉案议员“原则上都予以推荐”，但在舆论压力下不得不改弦易辙。自民党选举对策总部最终决定，对12名涉黑金丑闻的议员不予推荐，其余30多名有涉案嫌疑的议员即使得到了推荐，原则上也不得列入比例代表区候选人名单。

石破强调，自民党推荐的每一位议员候选人都将真诚面对选民，因此在取信于民的基础上，呼吁民众为新政府提供强有力的支持。选民究竟买不买账？答案自然要等到选举结束后才能揭晓，但有两点应该说是大概率会出现的结果。

第一，自公联盟在2021年众议院选举中获得了三分之二左右议席，而此次选举受各种内外问题的影响，会相应减少一部分议席。第二，尽管野田佳彦信誓旦旦表示要实现政党轮替，但自公联盟在465个众议院议席中获得过半（233席）以上议席，继续维持执政地位没有太大悬念。

但这并不意味着石破就可以高枕无忧，诚如他此次不给在野党协商与整合的时间一样，选民留给他的时间也不会很长。2025年7月石破将面临另一次大考——参议院改选，如果届时对内不能有效地推动经济改革、改善民生，对外无法保持平衡的话，恐怕日本政局会陷入新一轮的动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