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乐园”与“世界尽头”

苏虹

欧洲一些特色小镇最能反映其历史文化，因而更值得去探究。但像辛特拉这样集古老历史、别致建筑和自然美景于一体的小镇，却不多见，以致诗人拜伦曾为此着迷，称其为“人间伊甸园”，而更令人难忘的是，从来没有哪个地方能像辛特拉那样，让我的心境大起大落。

辛特拉是里斯本北郊的一座小镇，也是一座保存完好的中世纪古城，距离里斯本约20公里。

沿着石头铺成的小路前行，眼见街道两边斑驳的墙面上，粗壮的紫藤开始吐出新芽，墙边一些无名的小花已开始绽放，随风摇曳。据说，四五月份的辛特拉小镇，三角梅、紫藤盛开，这里会变得更加美丽。

辛特拉小镇的特色之一是其保持完整的城墙。城墙高约十来米，虽然与南京、西安的古城墙相差甚远，但在欧洲，这样保存完整的城墙并不多。从地面仰望城墙，十几米的城墙不算很高，但行走在城墙上面，还是感到了一种震撼。从城墙向下望去，宫殿、城堡和别墅错落有致，屋顶的红瓦布满青苔，因为时代久远显得斑驳陆离；远眺城外，山峦起伏，蓝天白云下的这片土地显得安详而灵动。

来到辛特拉，自然不能错过佩纳宫，这里满目葱茏，风景怡人，是葡萄牙国王的离宫。从外观看，宫殿酷似一座儿童乐园，红黄搭配的色彩分外鲜艳，待发火箭般的城堡顶层塔楼夸张而魔幻。其建筑呈哥德式、文艺复兴式、摩尔式、曼努埃尔式等兼具的风格，是十九世纪葡萄牙女王玛丽亚二世的丈夫费迪南德的“杰作”。正是这种奇特的建筑风格，加之特殊的地理位置，每年吸引着成千上万游客的光临。

登上佩纳宫，站在回廊远眺，群山起伏，远处的大西洋近在眼前。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不远处与宫殿隔山相望的摩尔城遗迹。现在的摩尔城已是一处破落的遗址，逶迤起伏的城墙占据着整个山头。当年摩尔人入侵伊比利亚半岛时，曾经征服了大半个西班牙，把西班牙人赶到了北方。这段辛酸的往事早已随风飘逝，只有残存的破落遗址，在默默诉说着当年的刀光剑影和千百年来的孤零落寞。

回想起来，人类的历史其实就是一部战争史，为了拓展自己的生存空间，征战连连，弱肉强食，其过程和结果往往令人唏嘘，也给后人留下无限的想象。此刻，大西洋带来的些许寒意迎面吹来，山腰茂密的树林葱翠欲滴，林中的白色别墅和山麓下淡橙色的辛特拉城交相辉映。山风呜咽，耳边不觉响起那首熟悉的歌声：“黯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争鸣……湮没了荒城古道，荒芜了烽火边城……”

辛特拉的另一处著名景点是罗卡角，一处海拔约140米的狭窄悬崖，这里是葡萄牙也是整个欧亚大陆的最西端。罗卡角以其独特的地理位置而闻名，成为人们争相前往的网红打卡点。

或许是为了迎接我们的到来，此时大西洋的海风温润而和畅。山坡最高处耸立着红色的灯塔，与白色塔基、金色屋顶融为一体，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俨然是童话里多彩而浪漫的公主城堡。

从悬崖的北侧眺望大海，海浪翻滚着拍打岸边陡峭险峻的岩石，卷起的“千堆雪”让人心生恐惧和敬畏；悬崖南侧则让人有截然不同的感觉，崖边礁石错落，与海水共同演奏出一曲和谐的海浪进行曲，多了几分秀美与安详。

罗卡角是许多人特别是年轻人的打卡地，甚至被誉为“一生中必去的天涯海角”。诗人巴尔蒙曾说，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看太阳和蓝色的地平线。这里有完美的落日和蔚蓝色的海平面，还有和煦的海风与轻柔的波浪。不过，有点担心的是，站在悬崖边，那颗沉醉的心，是否会随时坠入大海？

正值黄昏，太阳西移，离海面越来越近，远远望去，但见波光粼粼，白云飘飘。在夕阳的映照下，山崖上面向大海高耸的十字架，孑然而立，其下方刻着有“葡萄牙的屈原”之称的卡蒙斯名句：“陆止于此，海始于斯”。

此时，站立在罗卡角西望无际的大西洋，一种走到世界尽头的孤独与疏离感骤然而生。在这个变幻莫测的世界里，渺小的个体仿佛凡世间一颗尘埃，不知何时随风飘向何地？

趁着太阳还悬于海面，重新回到车上，听着轻音乐大师詹姆斯·拉斯特的《比斯卡亚》，继续行驶在海岸线上，那颗孤悬的心，终于得到抚慰与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