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26日 星期二
红玉(中国画) 黄龙遇黑梨 借一本书,造一艘船 我与复旦的邮缘 也说猴 在航头稻田想起傅雷
第12版:夜光杯 2024-11-23

也说猴

王瑢

记忆中,竹箱藤箱,在南方多用作生活用品。北方迥然。

偶然翻腾出父亲留下的这个小竹箱,上下两层,盖子上画了只猴。将竹屉子拿掉,又是一层,上层用以放纸,下层则摆放笔墨砚台。

每每看见它,总会让我想到旧时进京赶考的寒酸秀才,徒步迢迢,胳膊上挎个篮子——早些年用来放点心的那种。

霜降早已经过了,昼夜温差增大。然而上海今秋似乎比较执着,尚且未曾感受到初霜出现本该带来的寒冷。

想起父亲在世时,除了吃饭睡觉,永远在书房。常常一待一整天。我那时也就三四岁,蹑手蹑脚走过去,屏息凝神趴门缝偷窥。看见他背对着门,半拉身子直扑在书案上,奋笔疾书。

父亲写累了就作画。画好一幅,挂墙上自我欣赏——一只雄鹰高空飞,山峦的隐秘处,有熊出没。我正忖度画的是个啥?倏然间听他双手击掌道:“君子之交淡如水,此乃英雄!”方才恍悟,是取其谐音“英雄”之意。

国人对猴,似乎总有种别样的喜欢。是否与中国传统书画休戚相关?

父亲偶尔高兴,也画猴,说是将“王侯将相”直译于纸端,本意一目了然。

前几日去逛展。看那唐宋年间的玉雕,有一只猴蹲坐于大象背上,意指“封侯拜相”之美。边上高悬着一幅画,时光却一跃到了明清。画中的猴子,骑于马背蹦上跳下,右下角注明——“马上封猴”。

猴子像是总给人感觉毛手毛脚,比如上海人口中常说“急吼吼”“橄榄屁股坐不牢”。我属猴。所以我最终选择了一种需要经年累月面对电脑屏幕、长久不变姿势的工作?

时不我待,人生苦短,想到什么不做犹豫思想派。用我奶奶的话来说就是,“废话不多,少啰嗦”。此乃烟火人生真正该有之气魄。

小时兴冲冲去往动物园,口袋里装满提前准备的各种小食。自己不舍得吃,喂猴子倒是大方。猴子的脸与屁股,都红彤彤的,凸额头下面的两只眼睛间距过近——“这家伙是不是目光短浅、心胸狭隘之辈?”

父亲画猴,十分顺手。画猴子蹲坐、各种姿势的抓耳挠腮,常常都不假思索地落笔,片刻间便跃然纸上。活灵活现。

说到猴,总会想到猿。想起小学练毛笔字,临摹唐诗——“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脑海中唰地跳出人猿泰山来了。

张大千曾画过多幅以猿为主题的画作。先生自认为是黑猿转世,更因其心中有猿。据说他曾养过一只猿。不知是什么品种。

猿的双臂要比猴子长许多,总喜欢用长手臂把自己吊在树上荡。荡来荡去。宋人就这么画猿,且多是白面黑猿。之后的画家画猿,也都喜欢让它们吊起来荡。然而画起猴来,却是另一路。蹲或坐,抓耳挠下巴,偶尔探探头。

记忆中,父亲最爱白石老人。大师画猴与他人不同。一只白猴,手脚却乌黑,抱了一只硕大的桃子。父亲临摹多次,结束后题字,“白猿献寿”。

鲁迅先生写过太多大好文章,记忆颇深的是曾写过的一只墨猴。很小很小的猴,它平时竟然就住在主人书案的笔筒里。主人写字作画,等到结束,假使砚台里残余一星半点墨,那小猴顾自从笔筒里跳出来,将残墨瞬间舔食得精光。

猴子真吃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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