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天挑水记

周天柱

听电台气象报告，明天要下雪。我们知青户特意提前一天，把大水缸挑得满满的。第一次在黔岭山村过冬，这一缸水足够知青户用三天。

次日天才蒙蒙亮，鸡飞狗跳的嘈杂声把我们吵醒。披衣拉开木门一看，吓了一大跳。寒风扑面而来，雪花漫天飘飞。隔壁的厨房内竟水漫金山。打着手电仔细一瞧，水缸断片洒了一地。鸡鸭惹的祸？不像。水缸的质量问题？已用了快一年。询问队长，他用肯定语气告知，冰冻天水缸若存水过多，极易爆缸。队长处理这个问题很明快：断缸片扔掉，地面水舀净，再借一个水缸给我们。

亡羊补牢，须尽快凿冰挑水。从知青点到最近的山泉水井，至少有三里路。三人如同接力赛平分路程。我打头阵，找尖锐大石块凿冰取水。下雪天挑水，与平素完全不同。满满两桶水一百多斤一上肩，高高低低的雪花路面，经前人双脚踩实，犹如涂了一层油，尽管弓起背小心翼翼走，一不留神，脚一滑，连桶带人一屁股滑倒在冰面上，一桶水狠狠泼在身上，浑身冷得直颤抖。也顾不上人摔得痛不痛，第一反应是迅即奋力爬起来，仔细看看水桶有没有摔坏？还好老天爷帮忙，水桶在冰面上滚跳了几下，安然无恙地停了下来。扬起脖子，用雪花擦了擦脸，冷静思索片刻，担起空桶试着才走几步，哐啷一声，又重重摔了下去。

“小柱子，摔痛了没有？”不知何时，同村的李大叔出现在我的身边。我摸摸屁股、双膝，连忙回答：“不疼不疼。”“来来来，我挑个样子给你看看。”他紧了紧上身的旧棉袄，与我同回水井装满两桶水，随即做起示范：眼睛平视前方，胸膛挺起来，一步接一步要走得稳当。所有的动作，力求一气完成。我试试学着点，水不装得太满、不犹犹豫豫、步伐比平时稍小一点、左右换肩时动作求稳。花了比晴日多两倍的时间，亦步亦趋，终于将重担交给了阿大。

初接担子的阿大力气大，根本没把这两桶水放在眼里，起步动作就快，一心想把我损失的时间抢回来。谁料转弯时前桶撞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哐一声，破了。无奈，向路边的村民家借了只空桶。第三次装水后，我将现学的经验一一捣鼓给阿大、阿三，他俩各自努力，我在一边“保驾”，终于将这宝贵的两桶水挑到了厨房。

半个多世纪瞬间过去了，大雪天挑水的这一幕至今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