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朗诵艺术为生命的汉子

童自荣

得知北京朗诵艺术家殷之光去世的消息，我太太说，你不想写一点什么吗？瞬时就打开了记忆的闸门，有关殷老师从前的点点滴滴如同流水一般哗哗地流过。

首先要提到2000年初的“向往崇高”音乐朗诵会，地点设在市中心的上海音乐厅。这也是我和殷之光老师第一次会面、第一次在舞台上的合作演出。这场朗诵会虽然是我第一次策划，却取得了想要的效果，让观众高高兴兴的最终目的达到了，颇有成就感。演出结束后，场内起码有一半以上的观众，纷纷走上舞台，由衷、热情地索要签名并拍照留念。我的心愿是：引起轰动的配乐诗朗诵《周总理办公室的灯光》也能让我们上海人原汁原味地享受到。这个心愿实现了，欣喜若狂。那最激情的一句：“总理啊，你是人民心中的好总理！”催人泪下，全场观众激动不已，掌声雷动，掀起了朗诵会的最高潮！多少年过去了，当时这一幕还牢牢镶嵌在我们的心头。

殷老师在北京来电中，再三强调，他深知经费来之不易，说：“我都不必一定要定什么宾馆，你家里有个可打个盹的地方，解决两个晚上就OK了。我睡眠极佳，一刻钟之内便会打呼。如何？”后来还是另做了安排，但他的这份情我真是感动！顺便一提他的搭档钢琴家刘诗昆，这位大艺术家毫无架子，朴实而随和。我太太负责给他安排演出后的夜宵，想要找个像样的餐厅，刘诗昆却说：“不必折腾了，到了上海我就想吃大饼油条加豆浆！”最后去了一家小店，他吃得津津有味，还主动加了一份邀我太太一起进餐。这些点滴都是之后才收集到的。人品决定一切，没有这份境界加心态，两位艺术家如何能这样始终情绪饱满、富有激情、配合默契、有章有法地拿下这长篇作品呢？

到底是上了年纪，殷老师这个拼命三郎，常会因为体力不支或感冒发烧而深表无奈。有一次朗诵会，他作为头号嘉宾，却因半途身体欠佳而进退两难。本应取消这个节目，或让人顶替他表演，但殷老师理念是，因自己而影响工作不可取，不能让观众失望，所以，我亲眼所见，那天殷老师昏昏沉沉被人用担架抬进后台，休息片刻，他便硬撑着一步一步踏入化妆间。到了这儿，他居然开始和平时一样有说有笑，台下一条虫，到了台上又成了一条龙，依然中气十足，声若洪钟，那身体上的挫折似乎反而成了触发他巨大激情的因素。好一条硬汉子！

我后来听北京的朋友无不敬佩地说起他。说他为朗诵艺术不断推进、培养造就年轻的观众群，带头成立北京市朗诵艺术团，付出大量工作。我常想，如果轮到我，会这样拼命吗？说实在的，顶多做个一两年吧。而殷老师365天天天如此，实实在在坚持不懈、乐此不疲地做了一辈子，真是一辈子啊！

我最近一次见他，是去年年中，受邀出席一个与朗诵有关的活动。猜想，也会邀请他这样的元老，果然，他没有缺席，精神抖擞、意气风发地发表感言，畅想将要实现的梦。他腰腿有疾坐着轮椅，但发言时，雄赳赳地一跃而起，站着说没商量！他兴冲冲地、没事儿人似的大谈目前朗诵界的现状。对于现场上的建议及设想，更是当仁不让。我深感他那份工作的劲头，真是顽强至极，也可爱至极。他口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是发誓把自己的生命抛洒在朗诵舞台上的。

斯人已逝，留下的是无尽的思念。这样一条视朗诵艺术为生命的汉子，这样一个好人，他会死吗？他永远会活着，我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