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光年

林紫

2025年的帷幕刚拉开不久，我那视若“移动正仓院”般储存着大量岁月宝藏的手机，便突如其来地为我上演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心灵大戏”：一觉醒来，发现它再也醒不过来了。

不相信，不愿意，不甘心。于是，整整一天，对着黑黑的屏幕横敲竖敲，不断按压重启各个开关，请教各路技术神仙……全都无济于事后，我怔怔地盯着毫无反应的它，怎么也回不过神来：昨日还显现在我眼前的那棵天梯般的树、那幅触及灵魂的画、那只屋檐下的小燕子、那段旅途中偶得的诗篇、那位再也无法相见的长者的留言……就这么永远地锁在了这只手机里了。

经历过多次生死离别的我，送别过多位至爱亲朋的我，那一刻，面对着这个小小的非生命体的骤然停摆，心头却依然有“从此阴阳两相隔”的悲伤和疼痛，不可思议地阵阵袭来。

我知道，让心疼痛的，不是手机，而是手机中那一寸一寸“消失的光年”——光在真空中行走一年的距离，分明也是心在岁月中行走一年的印记啊。整个2024年，看过的展、读过的书、备过的课、遇过的人、住过的城、对过的话、研究过的资料、感动过的瞬间……还没来得及存盘，就全都倏然不见，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一般。隔着屏幕，你明明知道它们还在那里，却再也无法与它们相见，那样的遗憾，让我顷刻间更深地理解了我的心理咨询来访者们——当他们一遍又一遍地祈求着“把时间倒回去”时，心中该承受着多大的懊恼、失落和无助感……

紧接着，想起自己在《生命教育七堂课》中写到过的故事：高僧金碧峰，禅定功夫很深，入定后谁也别想找到他。可奉命前来捉拿他的黑白无常得到土地公公的指导，“咚咚”一敲他最爱的紫金钵，他就忍不住现身了。眼看要被索命绳套牢的金碧峰将紫金钵往地上一摔，便再次入定消失，只留下偈诗一首：“若人欲拿金碧峰，除非铁链锁虚空。虚空若能锁得住，再来拿我金碧峰。”我一边将故事讲给女儿听，一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没想到手机成了妈妈的‘紫金钵’——因为贪恋手机里储存的各种美好，所以它一坏我就现了原形，又嗔又痴地被拿捏住了，是不是很好笑？”

女儿说：“对呀！妈妈，其实坏的是手机，又不是存在你心里的2024！”

我用力点点头：“嗯！2024，存在我心里面了。爱而不贪、才不会被锁住，妈妈继续‘修炼’！”女儿问：“怎么修炼？”我拿出备用手机，点开多年前打动过自己的那首纯净的歌，邀请女儿说：“先陪妈妈一起听听音乐、让心静下来吧——爱上的不会忘却/那只是一些片段/忘却的无法消失/他们躲在树后面/每个人是每个人的过客/每个人是每个人的思念/眼中的星辰月光/消失在心中的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