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的鸡

黄飞珏

物质匮乏年代成长起来的人，都有这样的记忆：小时候，每每看到电影、连环画当中各种坏人掳掠了乡亲们的鸡挂在枪尖上，比起对邪恶势力的愤怒，我们更多的反应是，口水在嘴里打转的馋涎欲滴。

在中国历史上，贫民美食的普世至尊，无疑是鸡。鸡，是用来招待贵客的，鸡是过年的压轴菜。《林海雪原》座山雕匪帮过年的最大盛事就是“百鸡宴”。我一直以为，小分队端掉老巢，杨子荣固然功不可没，但是因贪恋美味的鸡而忘记了警戒，也是匪帮覆灭的重要原因。

我的祖籍是浙江新昌，父亲7岁以前一直是放牛娃，后来读书来到上海。在他眼里，天下第一鸡，永远是新昌的土鸡。“真正的新昌土鸡最大的特点是，很干很香，煮完了，吊起来，村前村后都能闻见鸡香。这种鸡，最佳的吃法就是白斩。鸡肉很干，几乎没什么水分，鸡腿部位的皮很薄，几乎要爆裂的那种样子。用最普通的酱油蘸蘸吃，那个香啊，啥都比不上。”近几年，陪老人家回老家，吃到的鸡大不如前。他连连哀叹：“退种了，退种了，没有了没有了。”饮食习惯是会遗传的，我从小就爱好鸡。20岁前，每年过生日，都要叫上发小去吃三黄鸡。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上海三黄鸡还是可以的，不要说小绍兴这样的名牌店，连普通的街边小馆都是美味三黄鸡的出没地。记得那时，去得最多的一家鸡店是长宁路凯旋路丁字路口、警察岗亭后面的那家。那家的鸡胗鸡肝特别好吃，每天中午就会卖完。不过老板会在那天晚上给我留好三副。

成年后，为了寻找好吃的鸡，我一直在各地农家乐探寻。有一次，在天目山农宿，老板娘告诉我，山坳里有个老太婆，养的鸡很好，没有退种。不过老太婆卖得很贵，200块一只。我便和一起去玩的朋友，开了十几公里车去寻。老太婆找到了，但是她没有牙，发音时多半嘴唇紧闭，很难听懂。我说我愿意出200买一只鸡，她回了一句。我没怎么听懂，只好转身走了。车开了几公里，我忍不住问边上的朋友：“你听清楚老太说什么了吗？她好像……”“是的，你没听错。”朋友打断我，“我听清楚了，她说，家里的，是不卖的，家里的，是留给家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