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开花

魏振强

车停下，一个小男孩冲下来，五六岁的样子，他撒开腿，在山坡上跑。山坡连着山坡，茶树连着茶树，连成山坡上青碧、广阔的茶园。江南的茶花还没开，不然星星点点的白花点染茶树，整个山坡会更亮堂。小男孩没想这么多，他是斗室里放出来的小犬，从山坡下跑到山坡上，一路尖叫。

杏花和桃花都开了。农舍边，杏花雪花一样缀在树上，树下是雪花一样的花瓣；一株老桃树的枝干枯瘦、墨黑，如老祖母的手臂，可枝干上却绽出那么鲜艳的花朵。茶园是老胡的。为了照顾茶园，他在离茶园好几里的水边搭了三间房子，边上有大片竹林，宛如大地拼出的绿色屏风，不远处是蓝莹莹的水库，鸥鹭在水面滑翔，又往隐约的山中飞去。老胡当兵多年，转业后在成都一家事业单位工作，但很快就辞职回到家乡，租借乡亲的山地，开辟千亩茶园。别人做绿色农业会申请项目资金，他没有。老胡腰板笔直，话语不多，他能毅然做出辞职决定，又有慧眼相中这块依山傍水的天地，肯定和别人不一样。

老胡在烧菜，夫人不声不响地在旁边当帮手，我们往田野去。小男孩走在前面，一路蹦蹦跳跳，一路弯腰扯着路边的野花，又把花瓣往空中抛洒。水库边有人正在垂钓，小男孩兀自奔过去，很快和对方热络，殷勤地捧着鱼往竹兜里放。在田野转了一圈，已近中午，那位垂钓者开始收拾雨具，小男孩手提鱼兜，当钓鱼者迎面而来时，微笑着看着小男孩：“下次我来钓鱼，你还来啊！”

菜上了桌，有老胡从水库里捞上来的鱼，还有他自己养的鸡。小男孩开始烦躁，在旁边纠缠他爸爸，老胡拉过他，笑眯眯地说：“我带你去买烟花可好？”小男孩马上换了表情，屁颠屁颠地坐上老胡的电瓶车。过了很久，两个人走了回来，电瓶车没了电。小男孩高举着几根长长的烟花，又把外套口袋和裤兜里的烟花一一展示给别人看。老胡对小男孩说：“你在旁边待着，别吵你爸爸，等我把电瓶车充好电回来，再带你放烟花，好不好？”小男孩点点头。一会儿，他不停地叨咕：“伯伯怎么还不回来？”他却没再骚扰他爸爸。老胡回来后，小男孩迎过去，朝他大声说：“伯伯，我说话算数，没吵。”老胡摸摸他的头，夸他：“你是小男子汉，现在我带你去放烟花。”

他们去了田野。油菜花正在盛开，一大一小的两个人立在金光灿烂的菜花中，嘭嘭嘭的声音冲向天空，天空接连开出一朵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