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冰
沛沛三岁半,从托儿所换到幼儿园。沛沛每天早晨来到教室总要哭一小会儿。问她:老师对你好不好?同学呢?答曰都很好,可是,“妈妈,我不能再上回小小班吗?”
小小班,就是之前就读的托儿所。因为孩子少,沛沛得到了足够的爱与关注。小小班里对沛沛最好的是保育员杨老师。刚进去时她不爱午睡,杨老师就紧紧握着她的手,每天讲故事陪她入睡。小小班家长开放日,做家长的能明显看出杨老师对沛沛的偏爱。到了上午吃点心的时间,按份额发的五颗蓝莓吃完了,沛沛没有去要,杨老师悄悄把剩下的几颗大蓝莓都拨到她碗里。
有天,沛沛问我:“爸爸说我如果不好好吃饭,就不长个儿了,那我是不是就能变小,就能去上小小班了?”我有点感动,想起自己读学前班时的事情来。
学前班现在已经不太常见,是介于幼儿园和小学之间的一个阶段,等于让小孩子有一年时间进行幼小衔接,一般挂在对口小学底下。我那时在学前二班,小小年纪就对自己所在的班级感到莫名自豪。二班的班主任由一位姓田的年轻女教师担任。她个儿高高的,眼睛黑而明澈,嘴巴有些阔,皮肤白皙,性格温柔。班里的同学特别爱她,其中又以我为甚,每天跟小狗一样巴巴地跟在老师屁股后面。
好景不长,半年后,田老师被调换到小学四年级担任美术教师,班主任换了一位姓戈的女教师。戈老师个子不高,皮肤微黑,五官不怎么标致,而性格火爆。她的眼睛有些凸出,头发像鹌鹑尾巴一样扎在脑后,让我们一时难以接受。小学的教学楼是回字形的,学前班在南边一楼,田老师所在的新班级在对面三楼。我纠结了一帮小伙伴,课间等在一楼的楼梯口,深情地望着对面的开放式走廊,一见到田老师的身影出现就扯着嗓子放声大喊:“田老师——田老师——我们想你!”那场面凄厉而滑稽。一开始,田老师非常感动,靠在栏杆上向我们挥手。但这过于浓烈的思念明显影响了新班主任对班级的管理,也惊动了校长。戈老师先是对我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发现不管用,就严厉约束我们,不允许去楼梯口张望。我们趁戈老师不备,跑到楼梯口大喊田老师的名字,但受过校长训诫的田老师已经不敢停留,留给我们一个略显尴尬的身影。我们觉得委屈极了,坐在教室里,每天苦苦思念着人生第一位喜欢上的老师。
孩童时期的爱恋炽热而短暂。过了没多久,我们喜欢上新的班主任戈老师,重新又为二班而骄傲了。然而几个月后,戈老师要调去别的学校,我们得到消息,每天课间跑到她办公室附近,远远地守着,但已经不再大喊大叫。戈老师走的那天,一帮小屁孩跟在她身后,压抑不住的感情终于喷涌而出:“戈老师——戈老师——不要走!”戈老师黑黑的脸上,闪过一丝泪光,她抬手抹了抹脸颊,在校长的带领下,快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