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6月09日 星期一
丘山二(纸本水墨) 摘棉花 奔赴属于自己的星辰大海 古樟树下的奇遇 我和来楚生先生的忘年缘 阅读的“记得”与“忘却”
第10版:星期天夜光杯/夜光杯 2025-06-08

我和来楚生先生的忘年缘

龚晓馨

前段时间,在上海程十发美术馆观看了“游刃乾坤:近现代海派篆刻的崛起暨来楚生 陈巨来 叶潞渊篆刻学术特展”。看展时,我想起了和来楚生先生几十年前的交往中难忘的往事。

我与来楚生先生是1970年认识的。当时,姨公王个簃要我送本册页给来楚生,册页首页是姨公画的《硕果图》。姨公叮嘱我千万别弄丢了,来先生画好后,还要请其他画家画。我出发前,姨公说,来先生经济条件不宽裕,叫亲婆拿两罐午餐肉带给来先生。

我记得蛮清楚,来楚生先生住在苏州河南边的康定东路归仁里。居住条件很普通,沿窗有两个小写字台,一个刻章用,一个画画用,中间有个八仙桌,一只大橱,和儿子一起住。当时画家在经济上是很一般的,他在画院的工资是八十元一个月,很少有其他收入,平时就抽飞马牌普通香烟。

来先生不善言辞,平时沉默寡言。当他打开册页,端详着姨公的《硕果图》时,指着下方一串半生熟淡黄稍带青色的枇杷和中间藤筐内成熟的杨梅时说:“画得好,画得好!既有缶翁吴昌硕厚重金石之面貌,又具自己灵动雅逸之风格。”他赞不绝口,对画上的每个细节都向我作了诠释。一席话,让我受益匪浅。

来先生当场开笔画兰花。在绘画方面他和别的画家不太一样,他先起稿,布置好章法再画;而别的老先生大都没有这个画法,一般草稿后就直接作画,考虑用笔多一些,构图考虑少些。来先生的画风以简洁著称,他推崇八大山人的风格,最鲜明的特点是一笔下去很少有复笔的,他心里有底稿。我看他作画时,一笔下去,想一想,再下一笔。他研究八大山人像研究怀素的草书一样,简练到不能再简练,画兰花不画叶子,简洁到极致了。可惜的是,来先生留下的作品不多,尤其是大幅作品少之又少。

他的印章很受欢迎,几次到他家,他都在刻章。他刻印章与陈巨来先生的风貌不同,陈先生用薄刀和小刀,他用的是厚刀。他只有刻朱文时打印稿,刻白文不太起印稿。来先生治印很严谨,有时为了治一方印,起稿八至九张是常态,打好满意后在石上用墨涂好,一刀下去,不太改动,他和我说这样比较自然,有神来之笔的感觉。他行刀很慢,有时候一刀下去要想半天,基本上不修,印石边剥落也成就自然。他学吴昌硕、王个簃篆刻的风格,但不照搬,有自己的想法,渐渐自成一格。

来先生对印章的线条和章法颇有建树,在《然犀室印学心印》手稿中写道:“余以为印文之有章法,亦犹室内家具物件之有布置也。何物宜置何处,全恃布置得宜,譬诸橱宜靠壁,桌可当窗,否则,零乱杂陈,令人一望生憎,虽有精美家具而不美也。印文章法亦然,何字宜逼边,何字宜独立,何处宜疏,何处宜密,何处当伸展,何处应紧缩,何处肥,何处瘦,何笔长,何笔短,亦全赖布置之得宜耳。或谓刀法第一,章法次之,余以为刀法与章法应并重。刀法者,犹家具之精美也,若零乱杂陈,望之可厌,决无佳构。”他对印章的线条特别讲究,来先生认为“线细贵遒劲,如高柳之垂丝,线阔贵浑雄,如长鲸之饮海。反之,纤巧嫩软,平扁臃肿,便落下乘矣。线阔未必老,愈阔愈难老;线细未必嫩,愈细愈不嫩。要在刀法老练,不在线条细阔也……”

来先生高兴时也会谈及对同道的看法,他说陈巨来的章是靠修出来的,白文和朱文刻得太过光滑。他和我说,一方印章洗干净后,如看不清笔触,就缺乏趣味了。

来先生刻印章艺术性强。他的图章刻好后用图片放大看,刀法像书法的墨迹有顿挫,既能放大,又可缩小,越大越漂亮,这是来先生的特点。当时社会上评论上海两位篆刻大家,奔放的是来楚生,规矩的是陈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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