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荆州城下走过

郑友华

大约十年前，我给一所农村高中的孩子们讲郑愁予的《错误》，说到“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学生们对“青石的街道”有些陌生。它不是乡间常见的沙土路、石子路、水泥路、柏油路，自然也就不同于沙土路的柔软、石子路的尖利、水泥路的平整、柏油路的板结，那么，走在青石铺就的街道上，会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呢？

我常常对孩子们说：语文课的外延，是需要用经历去丈量的。提及“青石的街道”，我忆起与它的两次邂逅。数年前在丽江古城，宋末大研古镇的形制依然存世，街道列如棋盘，我走在青色彩花条石上，看光洁的青石板透出的温润光泽，那些裁切方正规整、铺设错落契合的条石板，越过时空，不倦地摩挲着行人的脚板，静心去聆听那古城人的步履声。我更是慨叹诗人的巧心细思，“达达”，可不就是踏在石板路上的声响么？前几年在荆州古城，白天在沙市中学参加文言文教学竞赛，当晚与同事在城墙边散步，用脚步丈量着石板的悠悠岁月。荆州古城下，有蜿蜒环绕的青石小道；青石小道旁，有波光潋滟的护城河；护城河畔，有依依不舍的垂柳。流离奔波的人们，在那妩媚地招摇着的千条万条绿丝绦前，不由得暂驻行程，心生对自然万物的咏叹，那荡漾的波心，不也是萌发的诗心么？

2022年，因缘际会，我被选调来到荆州。单位就坐落在古城里，从寓所去上班，也就时时途经城墙外的青石小道，那些曾经在梦中历历的场景，竟周而复始地出现在人生某一阶段的“两点一线”中，仿佛是对泰戈尔《愿望的实现》童话的现实映射。

葆有着一份诗意，我这样日日走过，也就不觉得枯燥和孤寂。经过某一个城垛下，看构树在砖缝里挤出一条生路，转头再看古城外密匝匝的楼群，车水马龙穿行于其间，路人为生计而奔波，突然就想到了自己的本职。语文老师能被学生记住的瞬间，也源于诗意吧？在一轮又一轮的教学中，不变的是课本，但教学设计其实应当是常教常新的。学生早已不复是当年的那班学生，老师绝不能原地踏步。长大后我就成了你，然而青出于蓝却能胜于蓝，我们都要更新迭代。和众多步于古城墙下的人一样，在历史与现实之间枕戈待旦，奋力拥抱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