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联储时隔一年重启降息 开启宽松货币政策新周期？

徐明棋 上海社会科学院研究员、上海国际金融与经济研究院特聘研究员

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出席记者会宣布降息 新华社 发

纽约证交所屏幕上显示美联储降息公告 图IC

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17日宣布，将联邦基金利率目标区间下调25个基点到4.00%至4.25%之间。这是美联储2025年第一次降息，也是继2024年三次降息后再次降息。美联储货币政策未来走向何方？我们请专家为您详细分析。

——编者

徐明棋 上海社会科学院研究员、上海国际金融与经济研究院特聘研究员

美联储本次宣布降息前，市场已有普遍预期。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在议息会议后的讲话中，重点提到降息的原因是经济增长预期放缓，就业市场处于低位，短期通胀预期虽然有所回升，但长期预期已经与美联储的通胀目标趋于一致。鲍威尔此前一直强调经济基本指标不足以让美联储降息，而现在似乎有了可以降息的理由。

白宫施加政治压力

特朗普在多个场合不断公开施压美联储降息，还指名道姓批评鲍威尔，并将美联储理事库克解职，导致很多人为美联储在货币政策上的独立性感到担忧。此次美联储重启降息，市场普遍认为，来自白宫的政治压力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其实，历史上曾经发生过多次美联储迫于总统压力而调整货币政策的先例，而美联储总体上也尽可能地配合美国政府的经济政策。但特朗普公开批评美联储和美联储主席，并且威胁要炒掉美联储主席的做法开创了先河。以行为不当为由，解雇任期内的美联储理事也是史无前例。这一方面凸显了特朗普试图无限扩大总统行政权力的野心，另一方面也反映了特朗普政府的经济政策面临多方面挑战，需要美联储的放松银根，用宽松的货币政策刺激经济的紧迫性。因此，经济增长不振、就业低迷与特朗普政府压力共同推动了美联储货币政策转向。

是否可能连续降息

美联储时隔一年之后重新启动降息，是否开启了宽松货币政策的新周期？

根据美联储公开市场委员会（FOMC）发布的利率预期“点阵图”，美联储官员对2025年、2026年、2027年的利率预期中值分别为3.6%、3.4%、3.1%。如果美联储未来按此预期调整利率，那意味着2025年就还有50个基点的下调空间，可能在10月、12月会各有0.25%的利率下调。

从当前的美国利率水平而言，未来继续下调的空间是存在的。但是即使按照FOMC预测的这一利率水平，美联储近期是否会连续下调利率仍然存在不确定性。鲍威尔在讲话中暗示了这一点。

鲍威尔强调，“政府政策的变化仍在持续，对经济的影响仍不确定。较高的关税已经开始推高部分商品价格，但对整体经济活动和通胀的影响仍需观察。一个合理的基本假设是，这种影响对通胀而言相对短暂，仅会带来一次性的价格水平上升。但也存在另一种可能，即通胀影响更具持久性，这是必须加以评估和管理的潜在风险”。因此美联储虽然降息，却仍然要持续缩减资产负债表，减少持有的有价证券。

如果未来美国通胀率因为关税的传导而明显上升且持续，美联储停止降息的可能性仍然存在。在鲍威尔明年6月任期结束之前，他依然会比较谨慎地继续根据就业和通胀水平来权衡，忽略物价水平而持续降息，采取非常宽松货币政策不会成为美联储货币政策的主基调。

尽管未来特朗普将任命听从白宫指挥的美联储新主席，还可能再增加一两位新任美联储理事，但特朗普想要完全操控美联储的难度不小。如果不发生金融危机，美联储大幅度持续降低利率的可能性并不高。

股市或涨汇率走低

美联储重启降息，而且市场预期将继续降息，导致金融市场滋生了相对乐观的情绪，美国股市将可能有新一波的上涨。但是对宽松货币政策的预期将导致美元汇率走低。今年1月份特朗普再次入主白宫时，美元汇率指数在108点左右，高关税政策以及政府赤字继续增长的前景，导致美元汇率不断走低。目前美元指数已经跌到了97.3左右，下跌了10%。

未来美联储宽松的货币政策走向以及通胀走高的预期，将导致美元汇率进一步下跌。这将使特朗普试图通过高关税减少美国国际贸易逆差的目标泡汤。美国今年前7个月进口总额增加了11%，而出口额只增加了4.8%，累计商品贸易逆差高达8065.5亿美元，比2024年同期的6610.1亿美元增加了22%。这说明美国的进口存在刚性需求，美元汇率下降可能使贸易逆差反而扩大，背离特朗普高关税政策的目标。

降息对美国政府融资成本下降有一定的好处，美元国债收益率将有所下降。这也是特朗普一再施压美联储降息的重要原因。但即使美联储在2025年底再次降低利率50个基点，美国国债收益率下降的幅度也有限，美国政府债务还本付息仍然不堪重负。美国两党在预算上的争斗可能引发政府重新停摆，地缘政治博弈的影响以及美国政府动辄对他国制裁的恶习愈演愈烈，美国政府的信誉不断遭受重创，美国国债作为安全资产的吸引力大大下降，美国政府未来的融资成本风险溢价将上升。因此，降息对美国融资成本下降的作用也将大打折扣。

全球影响有利有弊

美国目前的利率水平比大多数主要经济体的利率水平都高，降息将缩小美元与其他货币利率之间的利差，这对不少发展中国家降低美元债务负担，稳定国内金融市场有一定的好处。在全球经济低迷，高关税带来贸易冲击，出口遇到困难的总体形势下，其他经济体可以动用货币政策刺激经济的空间也会得到拓展。因此，美联储降息对全球经济来说，并非消极因素。

但是，随着美联储降息周期的打开，美元汇率下跌，可能导致一些国家面临资金重新流入的冲击。如果流入的资金不能引导到生产性的投资项目上，就可能会催生信贷和资产泡沫。如果股市等资产市场上涨过快，则可能为未来的金融动荡埋下种子。当未来一旦美国通胀高企，美联储不得不重新收紧银根时，资金外流、金融市场动荡，甚至是金融危机都可能再次爆发。因此，发展中国家的宏观经济政策逆周期调整和审慎应对就变得十分重要。这也再次证明中国一直呼吁加强国际货币和金融合作，维护国际金融市场稳定的重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