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是我的眼

王慧兰

前两天刷到一个视频“盲人用AI打开新生活”，主人公是我朋友圈里的盲人调律师张振宇，看得很亲切，也很有感触。第一时间转发给他，想到他可能看不见，又补了一条语音：“片子拍得真好啊！”一会儿工夫，他就回消息来：“谢谢夸奖，但好像没多少流量。”仔细看了看转发和回复的数量，确实不高。

其实这条视频做得非常好。引子是2025年世界人工智能大会召开，张振宇拿着盲杖，举着手机，靠AI导航查路线、坐地铁，一路跌跌撞撞来到上海世博展览馆。他在人来人往的展馆里开始自己的新探索，和专业人士交流，加产品经理们的微信，了解更适配视障人群的AI功能……

张振宇和我是同龄人，我们都是80后。第一次采访他是在2004年，他刚从盲童学校毕业，和另外3个同学成立了一家乐器服务社。那时并没有多少人接受盲人调律，他们也没资金，困难重重。张振宇是个外向的人，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创业理想：他喜欢长笛，曾经在学校开过长笛独奏会，他不想像老一代盲人那样去福利工厂、按摩院工作，他想改变盲人的生存现状。

2011年，我第二次采访他，那时我们30岁，意气风发。他借着网络发展的东风，在淘宝上开网店，提供盲人调律服务。他说这样可以把开公司的房租省下来。我提了个傻兮兮的问题：“盲人能上网吗？”他说这不是难事，他们的电脑上都安装了专门的读音软件，可以靠声音识别屏幕上的内容。高科技给他们的工作和生活带来新的可能，业务发展得不错。

为了让更多的盲人朋友加入他们的队伍，张振宇办了个培训班，自己当老师，免费教学；他还组了个乐队，乐队有一个时髦的名字“GLOW”，是英文Glad（快乐）、Love（爱）、Opportunity（机会）、Wish（希望）的缩写。我在杂志上写了篇文章，叫《盲人调律师的春天》。

后来我们再没见过面，但彼此有微信。他和同样是视障的姑娘结了婚，开了家二手钢琴工作室。生意经历了一个上升到下降的曲线，最后在2020年关门。

他最近一次找我，是想让我写一篇报道，感谢网络平台为视障人士开发新的App功能，“你知道，现在都是平台的流量经济，我们在这方面也有需求，但经常碰壁。”我刷到过那些网红的视障人士，拍日常生活中的各种不便，流量挺高，建议张振宇试试。他不愿意，他说这是利用人们的同情心来涨流量，没意思。以前他在采访中就说过：“看不见不是我们的弱势，也不是我们的优势。”他想做的是一个正常人。

张振宇这20年，做盲人调律师、开网店、办培训班、组乐队、卖钢琴……一次次折腾，努力融入社会，紧跟时代的发展。如今他研究起AI，和妻子尝试用它解决各类生活难题，举办视障人士的AI沙龙，联系大厂研发新功能。他很希望看见这个世界，但更希望这个世界看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