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妙的“边石坝”

赵伯陶

《粤西游日记一》崇祯十年（1637）六月初十日记述桂林荔枝岩：“其水广邃，中有石蜿蜒，若龙之浮游水中。”所谓“若龙之浮游水中”的比喻从何而来？此与下文“穴内南崖，有石盆一方，长二尺，阔一尺，高六七寸，平度水面，若引绳度矩，而弗之爽者……”皆是对喀斯特溶洞中“边石坝”的形象描述。“边石坝”属溶洞中流水形态之化学堆积，在《徐霞客游记》中，这一类洞穴化学堆积按其大小、形态的不同，或被称为石榻、仙人田、石棋盘、石田、珠盘、石盆、石床、荔枝盆等等，名目虽多，本质略同。

“边石坝”的形成大致因溶洞底部凹凸不平，形成一块块浅小且高低错落的积水区。积水含有碳酸氢钙，由于积水区边缘蒸发较快，遂沿其曲折连续的边缘析出结晶。长年积累，形成稍高于积水小区的沉淀，一块一块犹如畦垄纵横、高低不等的“水田”，故又称仙田。

《楚游日记》崇祯十年（1637）四月初四日记述今湖南郴州市临武县石门村后龙山龙洞中的左支洞，有如下生动传神的描述：“乃北逾石限穿隘而入，即下石池中。其水澄澈不流，两崖俱穹壁列柱，而石脚汇水不漏，池中水深三四尺。中有石埂中卧水底，水浮其上仅尺许，践埂而行，褰裳可涉。十步之外，卧埂又横若限，限外池益大，水益深，水底白石龙一条，首顶横脊而尾拖池之中，鳞甲宛然。挨崖侧又前两三步，有圆石大如斗，萼插水中，不出水者亦尺许，是为宝珠，紧傍龙侧，真睡龙颔下物也。珠之旁，又有一圆石，大倍于珠，而中凹如臼，面与水平，色与珠共，是为珠盘。然与珠并列，未尝盛珠也。”一幅“游龙戏珠”图，宛然目前！

科普类电视节目《地理·中国》曾对临武龙洞中的“神龙”加以说明：水潭中石龙长十多米，粗约半米，龙身即“边石坝”，盘旋在几个“边石坝”（梯田状）的最上层，水位的升降变化促成石龙的生成。不过，徐霞客笔下的白石龙于今已化为黄色，这或许是三百年以来不断氧化使然。至于身侧龙鳞，当由机缘巧合的石幔形成，龙珠即特异的石笋，珠盘即“莲花盆”，皆属于溶洞化学沉积中的滴水形态或流水形态的产物。显然，《徐霞客游记》的文学书写是在其细致耐心的科学考察下实现的。